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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嗯。」
阿汝又抬眸看了眼承奕,道:「不過奴才見著議事後,卿大人的臉色便有些不大好了。」
承奕立刻停了步子,「哦?因為……仕子之事?」
阿汝躬身道:「這奴才就不知道了。不過……」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奴才還瞧見卿大人身邊站著一人。殿中人多,本就擁擠,可卿大人後來卻挪了位置,離那人隔出老遠。」
承奕有些微微疑惑:「誰?」
阿汝道:「奴才瞧著,那人像是鳳麓書院的詩人季方盛,季公子。」
承奕默了默,才吭了一聲:「嗯。」
長安城官場的風月故事,他就算不想聽,也總免不了聽上幾句。
若是假的,她身正不怕影斜,何須刻意避嫌?今日這麼明顯,倒像她自己心虛了似的。
他此時站在台階邊兒,處於高台上,放眼望去,視野開闊。
阿汝見承奕沉默,以為他還在思考卿如許與季方盛的事,便道,「殿下無需擔心,我瞧著卿大人是個坦蕩沒心思的主兒,對那季詩人似乎並無他意。」
承奕聽見這話,兩眼古怪地瞧了瞧阿汝。
阿汝連忙垂頭,不敢再多加揣測。
半晌,承奕從腰間取下自己的玉佩,遞給阿汝。
「把這個給二哥送去。」
阿汝雙手接過,那玉佩是承奕這些年一直佩戴的。
「殿下是打算與二殿下聯手了?」
「我只是……」
承奕負手而立,望著那檐頭上的被風揚起的風鈴,鈴聲清幽。
「不想再要讓一個女人衝到我前面去了。」
第七十八章 垂垂暮年直諫言
鄉試分為三場,中間換了兩次場,共考了三個晝夜才結束。之後便進入了評卷期。
試卷剛分配給從各部擇選出的審卷人後,就出了事。
只因一名審卷人在當日廷議時,於御前多問了一句,「不知此卷當如何個審法?」
其實仕子罷考後,眾人心知肚明,大寧仕子狀告混族仕子舞弊,總不能叫大寧人自己打臉吧?重開鄉試只是一計,如何批閱試卷,自然是從前怎麼批,現在也怎麼批。只是需要為彰顯寧帝之仁,可較往年多錄取幾位混族人進入殿試罷了。
這些章程,原本吏部、禮部、翰林院和鳳麓書院都已經暗中交代過各部的審卷人,此人卻又在大殿之上向寧帝問起這話來,不似疑問,倒像質問了。
寧帝當時就掉了臉子,鳳麓書院總管大學士蔡老立時站出來打圓場,這事才翻了過去。
可好死不死,那位當庭質問寧帝的審卷人轉頭又遞了一份諫言冊子,也不知寫了什麼,寧帝看罷當即把冊子扔進了火爐里。
據說那諫言冊子裡,是那位審卷人與長股府幾位負責科考的官員的聯名上書,請求寧帝給予混族人科考批卷的公平權。
大理寺眾人聽罷此事,驚訝地說不出來話。片刻後,才有人想起問了句這位審卷人的名字。
沒想到,竟是長安詩人、鳳麓書院季方盛。
「真是不要命了!這混族人,別說是在咱們大寧,放眼九州諸國,那也只能是這樣的待遇。咱們大寧都已是法外開恩,還給他們建了州府,若是在楚離國,那混族人只配做奴隸,連跟楚離人一同站著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是啊,這季才子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就算想替混族說話,也該委婉些,這麼橫衝直撞,不是蔑視皇權、質疑陛下行事不公麼?」
「季敞一生謹小慎微,明哲保身,沒想到竟生了個不懂轉圜的傻兒子!這下別說要白髮人送黑髮人,只怕季家也得受到牽連了。唉。」
季方盛的父親季敞,位居三品光祿大夫。年已六旬,膝下共有兩個兒子,季方盛是老來得子,故而備受寵愛,他上面還有一個哥哥,比他年長七歲。
得知兒子私入鳳麓書院大總管學士的屋中,偷偷放了本諫言冊子後,季敞當即召回季方盛,在院子裡支了條長凳,當著所有下人的面,杖責七十大板。
季方盛當場就斷了兩根肋骨。
後來也因為季方盛重傷未醒,連批閱試卷都去不了了。鳳麓書院為壓眾議,以示公允,只好調了長安第一才子許明甫臨時補缺。
打完季方盛,季敞便到御前遞了一份辭呈,決意告老還鄉。
然而,寧帝卻以季敞乃肱股之臣為由,駁回了辭呈。
這一來一回,就連百官都難以揣明聖心。不知寧帝的意思,究竟是否是指此事翻篇了呢?
如此大約過了半月,正當眾人皆以為此此事已經風平浪靜後,季家又出事了。
禮部尚書易東君彈劾季方盛,為慶賀祭天大典於孔廟所題的獻詩中,用語暗藏諷刺朝政。禮部告發後,便交由刑部審理,當日便登門去季府拿了人。
彼時季方盛傷情未愈,連床都下不了,便被人抬著送入了刑部大牢。
季方盛的母親見兒子被人帶走,當即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光祿大夫季敞則一屁股跪坐在地,口中喃喃:「還是沒有逃過……沒有逃過啊……」
刑部審理不過五日,又找出了大量詩詞為證,而季方盛也在獄中供認不諱,罪狀交到御前後,陛下硃筆批示,季方盛便被判了死刑,將於十五日後問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