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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顧扶風把卿如許的腳小心地擱在軟毯上,又低聲問了句什麼。
「嗯?你說什麼?」
卿如許這才從記憶中回了神。
顧扶風便重複道:「我問你,為什麼救他?」
顧扶風望著她,眼神固執而認真。
她居然為了救一個旁人,險些把自己的命搭上,這到底是為什麼?
卿如許頓了頓,解釋道:「因為澄妃的事,我對承奕有愧。而且,我答應了澄妃要照顧他,總不好.......看他就這麼死了。」
其實當初澄妃的原話是把承奕託付給她,可她覺得「託付」兩字太重了。
何況她是一個背負血海深仇的人,怎能背得起這般重託?故而她當初回應澄妃時,也只說會「保護他」。
顧扶風垂了垂眼眸,似在思索,過會兒,他又抬眉道:「只是因為這個?」
卿如許點點頭,「自然。」
卿如許忍不住皺了皺眉,他這話問的,倒好像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了。
不過......對於一個這些年來為她九死一生的人而言,她的命早就不是她自己的了。她今日險些把自己的小命送到別人手裡,也確實是對他不起了。
這樣想著,卿如許便收起自己素來張牙舞爪的小爪子,乖覺道:「你說的,允人一諾,便要盡力做到。就像你,抱誠守真,一言九鼎,為了對我的一句承諾總是拼盡全力的。」
她素來從不夸顧扶風,方才這話已是十足的狗腿了。
可顧扶風聽了,臉色卻並沒有好轉,他挑了挑眉,嚴肅道:
「你的意思是,你還打算繼續為他做更多?也為他拼盡全力?」
卿如許怔了怔,「當......當然不是。」
第七十章 藥鼎熒熒論繾綣
「要拔箭了。」
顧扶風抬手探向卿如許的腰間,臨到腰帶處,手卻滯了滯。卿如許也不自覺地輕微瑟縮了下。
其實這事原是該由女眷來做的,可這時回城找女大夫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卿如許給承奕拔箭時,因他傷在肩膀,情況要好很多,草草處理應急是可以的。可卿如許傷在胸口,位置不好,且箭矢刺入太深,拔箭後可能會大出血,容易留病根,故而須謹慎處理。
不過倆人也只是尷尬了片刻。
卿如許本是就是醫者,自詡心態平正,何況她並不是矯情的主兒。她見顧扶風頓了頓,下一刻,她就自己抬手去解腰帶了。
解下腰帶後,她又去解扣子。她的官袍從領口到腰際全是密密麻麻的扣子,她抬著下巴,卻跟扣子打了架,半天都解不開。
這官袍誰定的形制?沒事兒縫那麼多扣子做什麼!
在這些雜事上,她一向不是很有耐性,便一甩手,道:「還是你來吧。」
顧扶風看她顰著眉,竟還跟扣子惱上了。他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去幫她解。
那些扣子到了顧扶風的手裡就變得聽話多了,自上到下,十幾顆扣子不一會兒就解完了。
掀開外袍,便是中衣和裡衣,血浸泡了衣衫,如今已經與傷口黏在一起。
顧扶風小心地處理完後,才輕柔地掀開她的裡衣,去查看傷口。
香肩半露,冰肌玉骨,也襯得那傷口更觸目驚心。
便是顧扶風心中有半分旖旎,在看到那傷口時也是什麼都沒了。
他嘆了口氣。
「你若對他無意,便不該做這樣的事,你這不是要讓他把你刻在心裡麼?他本無意奪嫡,如此一來,興許他還會為了你改變立場。」
卿如許從沒這麼想過,詫異道:「怎麼會?他可是皇子,我對他來說就是個奴才,還是個招他討厭的微不足道的奴才。奴才為主子獻身,在他們這種天潢貴胄出生的人來看,是天經地義,才不會放在心上呢。」
顧扶風卻垂了眼眸,看向卿如許的左手手腕。隔著薄薄的衣袖,那裡有一道傷疤。
疤痕不很長,但很猙獰。
就是這樣一道傷疤,讓他日日想起,都覺得那傷疤是刻在了他的心頭,讓他心痛酸楚。
顧扶風低聲道:「卿卿,你不懂男人。」
卿如許有些茫然,不太明白顧扶風話里的意思。
許是今日精力和體力都消耗得太過,此時她一整天緊繃著的弦鬆懈了下來,只覺得疲憊萬分,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了。
顧扶風正細細查看傷處,往布條上倒上止血的藥粉。
卿如許有些怔怔望著他,見他微微擰眉,神情認真,生怕弄疼了她。
他剛說她不懂男人,她確實是不懂。
她曾經傾慕過林幕羽,可其實她並不了解他。
對一個並不了解的人,談傾慕尚且合理,可若談深情,卻多少有些沒根基。
難言這種愛慕,是由於她常年藏於閨閣,故而對外界的人充滿了好奇?或是出於少女懷春的心境,只是在一個巧妙的時機恰好遇到了那個人?即使長大後,她依舊難以分辨。
所謂人間情愛,到底是什麼?她其實不太理解。
就譬如,其實她一直不大理解顧扶風。
他為了一個不願同他在一起的人,舍卻了人人羨艷的萬千光華。可這還不夠,他竟還繼續為她拋灑著大半生的熱血與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