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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扶,扶風……」卿如許連忙看向顧扶風身後,他們的位置還未脫離屋中人的視野,若是被承奕看到,怕會暗查顧扶風的身份。她本想推卻,可一抬眼,見顧扶風此時已是在極力壓抑住怒意,也便只好鬆了手,不敢再惹他。
顧扶風把卿如許抱進馬車,順手扯了張毯子,鋪在地上,這才把卿如許她放在毯子上,讓她的背能靠著座椅,腿也能舒展開來。
顧扶風蹲在一旁,垂眸看了眼卿如許胸前的箭傷。
箭插入在鎖骨下方一寸,箭頭端直,沒入很深,顯然是近距離射擊。
卿如許今日只是臨時摻和一腳,殺手定然沒有放著主要目標不管,而要去殺個次要人物的。故而這箭原來不是射向她的。那麼,為什麼這箭卻會傷在她身上呢?
顧扶風望著那傷,沉默不語。
「扶風,我……」
卿如許想說自己沒事,可她現在身上都是傷,衣衫髒污,不可謂不狼狽,實在沒有什麼說服力。
顧扶風低頭又看了看卿如許的右腳,見小腿已經有些發腫,他又道:「還有哪兒傷了?」
卿如許低聲道:「應該沒了……」
顧扶風抬眸看了她一眼,眉頭緊皺,卿如許又連忙道:「還……還撞了一下牆,可能還身上磕了些淤青。」
顧扶風點點頭。
他反手從座椅上又抽了塊毯子,蓋在卿如許身上,這才抬手扣住卿如許的小腿,去脫她的鞋襪。
人是怒著的,可下手卻很輕。
襪子剛褪到一半,露出女子雪白的肌膚,顧扶風忽然又停了動作。
馬車門沒有闔緊,隔著門縫能看到阿爭的背影,他此時正回過頭來想往車廂里看一看。
顧扶風一抬手,「啪」地一聲,便將馬車的車門闔緊。
阿爭被門板劇烈的撞擊聲嚇了一跳,他方才也只是朝車廂中一瞥,雖然什麼也沒看見,但也大概琢磨出什麼情況。此時他想也沒想地跳下車轅,連忙退出四五步,朝車廂喊道:「主子,我,我到旁邊守著去。」話畢,人便灰溜溜地退到三丈外去了。
關上門,顧扶風這才繼續去脫卿如許的鞋襪,見女子的足腕處已經高高腫起,傷處似有二次挫傷,擠壓出了黑色的淤血。
車廂中的氣壓瞬間又低了三分。
饒是卿如許平常慣在顧扶風面前張牙舞爪的,此時心裡也有點怵。
主要是顧扶風惱怒的次數,極其少見。可他每次發怒,便是連拂曉十七志士年長的幾位,都是能避則避,不敢惹他。
畢竟少見,才更令人生畏。
更別提還是一個素來將笑意掛在眉梢的人。
卿如許想了想,就她這些年所見,也只見顧扶風惱過三回。
一回是拂曉在南蒙國境邊救濟窮人。
有幾個狼心狗肺的難民,一邊拿了拂曉給的乾糧,一邊又跑去南蒙官府,一口咬定拂曉的人是敵國的探子。害得拂曉的一個分部被官府的人突襲,死了不少人。後來那個分部的幾名部下,一怒之下大開殺戒,不僅殺了那幾個窮人,還殺了他們的家人。顧扶風得知後大怒,恨他們枉殺無辜,行不義之事。
一回是卿如許結識了江湖一大正派雍琴山莊的少莊主。
因那少莊主也懂些醫理,喜歡琢磨醫書,那時卿如許便同他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誰知有一次倆人論醫喝酒,那少莊主喝醉了些,借著酒意便突然拉住她的手,說心慕她要娶她。顧扶風正巧看見了,一腳就踹翻了那少莊主,提著劍問她道:「他方才哪只手碰的你?」
卿如許自然不允他真的剁了人家的手,可顧扶風還是跟那少莊主打了一架。
後來因為此事,雍琴山莊與拂曉交惡,兩方劍拔弩張,雍琴山莊忌憚拂曉的力量,也不想弄得兩敗俱傷,便由老莊主出面遞來和解帖,可顧扶風還在氣頭上,怎麼也不肯接受和解,搞得彼此十分尷尬。後來還是少莊主親自出面同卿如許道歉,這才了了此事。
還有更早一回,卻是為了葉燼衣。
那時她隨顧扶風及拂曉諸君一同去了南蒙的邊境,那裡正趕上鬧饑荒和瘟疫,顧扶風便帶人賑濟災民,卿如許則救治病人。那段日子大約過了三個月,倆人夙興夜寐,十分辛苦,後來好不容易平息了瘟疫,倆人這才鬆了口氣,便約了要在酒樓好好吃上一頓,放鬆放鬆。
可那日她晚到了些,一進門便見顧扶風跟人打了起來。許是被打的人並沒有武器,所以他便也棄了劍,同人以手腳相搏。
他的拳頭又狠又猛,怒不可遏,滿身的戾氣。
卿如許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半點都沒有素日清風霽月的影子。她當下就愣住了,也沒想起去阻攔。後來還是被及時趕到的須染拉住,才沒鬧出人命。
之後她才聽說,起源是酒樓中的人閒聊起江湖軼事,那被打的人便同眾人說了些污糟話,是關於葉燼衣的,好像還提到了已故國師。
不過是關於葉燼衣的三兩句閒言碎語,便能激得他如此暴走。
彼時卿如許同顧扶風結識時間還不久。但也是那一次,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顧扶風內心對葉燼衣深藏的情感。
因而即使事情已經過去五年多了,卿如許偶爾想起那次,還依然清晰地記得那時顧扶風回過頭來時,那雙通紅的滿是痛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