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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兩年前,他還是個來長安趕考的書生,生平這雙手只拿過筆,喜歡寫寫字作作畫。可他那年運氣不好,臨考前一天,從客棧房間出來時摔了一跤,正好摔進了另一道門中,撞上了小侯爺正要處置一個得罪了他的人。那時小侯爺遞給他一支筆,說,你要是能用這支筆,把這個人殺了,你才能活。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下手的了,連他殺的那個人長什麼樣兒都忘了。他只知道,他這輩子不可能再提起筆,去書寫什麼錦繡文章了。

    他的命沒握在自己手裡頭,就只能聽別人的了。當刀架在脖子上時,當你想起家中還苦苦盼著你歸家的老母親時,所謂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人,有殺身以成仁,子曾經曰過那麼多,盡都成狗屁。

    畢竟要當志士仁人的,都成了一具白骨。

    在眼睛也被那種似有似無的古怪感占據後,聶三兒整個人更不好了。他能感覺到全身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立了起來。

    為了壓抑住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悚然感,他只好在心中默默背起了《禮記》。

    聶三兒畢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守衛,練了些拳腳功夫。如果他懂得內功心法,懂得運用氣息,也許他會知道,他的眼睛和耳朵都沒有毛病。

    因為確實有事正在發生。

    今夜,對安平侯府而言,註定是一個可恥的夜晚。

    在小侯爺楊臻並不算長的人生里,他始終記得自己一生的敗績,便是從這一夜開始的。

    彼時,在高高的朱牆內,楊臻正坐在私牢的暗室中,手握一壺茶,掃了眼木樁上捆著的人,淡聲道:「先賞鞭刑。」

    獄卒得令上前。

    長鞭抽在皮肉上,伴隨著一聲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響聲。

    楊臻品了半盞茶後,才注意到這響聲並不如平日那般悅耳。只聞鞭響,不聞人聲,便顯得格外單調。

    他這才抬起頭來,看向木樁上在鞭笞下咬牙硬挺、悶不做聲的漢子。

    「你叫什麼名字?」

    那漢子「呸」地一聲吐出一口血沫子,這才張了張嘴。

    「你他媽的,不配知道老子的名號。」秦牙說罷,又是一笑,雪白的牙齒已被染上了血色,有一種令人竦栗的氣場。

    「這種時候,就別裝什麼英雄好漢了。」楊臻摸了摸下巴,仔細回憶了下林翠坊里的事,「我記得那位什麼姑娘來著,哦對,沉霜。沉霜姑娘當時喊你……老六,是吧?」

    聽得沉霜的名字,秦牙的笑容不易察覺地凝了凝。

    楊臻繼續道「……聽說那沉霜是一位婦人,家中只有一位老人和幾個孩子。」

    「你要做什麼?」秦牙的笑容已消失不見。

    楊臻見狀,知道自己已拿捏到蛇的七寸,陰惻惻一笑:「你猜,半個時辰後,這幾個孩子看到你,會不會被你這副樣子嚇得哇哇大哭?」

    秦牙停頓了一會兒,才從咬緊的齒縫兒里擠出一句話:「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別拿老人跟孩子來說事兒!老子下午是讓著你,才沒給你肚子上開出個大窟窿,你要麼現在立刻殺了老子,別那麼多廢話!不然等老子待會緩過來了,非揍得你找不著北,給你這安平侯府改個名兒,叫狗屁侯府!」

    這話雖罵得粗俗,可楊臻早就習以為常了。那些死在他手裡的,眼見著沒了反抗的能力,也就一張嘴能再再過過乾癮,哪個罵得不比這個更狠些。

    楊臻只是冷笑了一聲,道:「瞧瞧你,恨不得讓我趕緊把你殺了,就這麼怕見著那幾個孩子?」

    秦牙被戳破了心中所想,怒道:「要殺就殺,哪那麼多屁話!」

    「我原本對那生過孩子的婦人,沒什麼興趣。可耐不住老鴇磨我,把那沉霜誇得天花亂墜,我本只打算去看一眼,結果你就來了,一出手就傷了我兩名手下。你說這梁子,是不是你自己先結下的?如今落在本侯爺手裡,怪只怪你自己,還真是個狗脾氣。」

    楊臻又嘬了口茶,緩緩道:「若擱平時,你這功夫還不錯,若是乖實些,本侯爺未必不能給你留條活路,在侯府當個看門狗也是好的。可今日你把事情鬧得太大,折了我十二名親衛,還驚動了京兆尹,我為了把你提回來還費了好些周折。不把你碎屍萬段,實在對不起本侯爺這一遭辛苦。」

    秦牙冷哼一聲:「哼,碎屍萬段?老子皮糙肉厚,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別磨磨唧唧的,跟個娘們兒似的!」

    「只是跟你說一聲,你那沉霜又不在這兒,別忍著了,你喊出來,我聽著高興些,興許還能早點送你上路。」楊臻向椅背上靠了靠,淡淡吩咐獄卒:「上棘輪。」

    棘輪上有尖刺,獄卒一套一扣,根根尖刺立時刺入秦牙的手腕中。四名獄卒分站兩邊,拽著棘輪上的鎖鏈猛然向兩個方向扯去。

    若是普通人,只消片刻的功夫,就會因棘輪的力道,導致臂身分離。

    秦牙是習武之人,當下暗自發力抵抗棘輪,過了好一會兒,只聽骨頭嘎嘣一聲,秦牙左臂立時脫位。他悶哼出聲,頭上豆大的汗滴如雨而下。

    「還嘴硬呢。」楊臻又吩咐道,「上烙鐵。」

    烙鐵浸火,燒得通紅,侍衛舉起烙鐵走向秦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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