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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四皇子走時,笑著在她耳邊留下一句「晚來風急,可緩緩歸矣」。暗示他的幕僚林幕羽正在外面等著她。
然而,已經經歷過重逢後的萬千心緒,此時再見到這個人,她已經可以讓自己平靜下來,腳下也並未停頓。
那人聽到跫音,便迴轉身來,如水的面容上,有一雙淡漠的眼,上下打量了下她。
「還真是毫髮無傷。」
「那是。我這麼艱難才走到了這一步,怎麼能輕易叫你稱心了?」卿如許勾唇相譏。
「果然,你身邊,確有高人相助。」林幕羽望著她,淡淡下結論。
「所以下次想動手,你可得再好好掂量了。莫要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林幕羽如水的面容上,似凝結了霜雪,聲音中沒有半絲溫度。
「看來,上次對你的警告,還不夠。」
「哦?上次?」卿如許挑挑眉,卻是笑了。「我倒記得,上次是誰拉著我的手,說不願見我被仇恨所蒙蔽,希望我過得好…….來著?」
林中河邊那一次見面,他雖依然是冷冷的,說她既然還活著,就該立刻離開長安,莫要傷了已經故去的養父和兄長的心。
聽一個殺人兇手這般說,她自然嗤之以鼻。
但卻也有一瞬,不知為何,他突然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垂著眼說了那樣一句「不合時宜」的話----
「卿卿,不要被仇恨蒙蔽,我希望你好。」
那時他似在壓抑著什麼,聲音低沉。
但經歷昨夜那一場狠戾的刺殺,和他今日這一副清白毫無虧欠之意的姿態,她已經確認,那不過也是他的一種手段罷了。
林幕羽冷淡道,「對於女人而言,聽話,才是優點。」
「對於男人而言,過於自信,也不是優點。」卿如許冷笑。
林幕羽神色不改,只是抬手撣了撣衣袖。
卿如許卻順著他這個動作,看到他腰間繫著那個玉色紅青倭鍛的香囊,年頭似是已經久了,香囊的袋子和邊角磨的有些泛白。
她知道,那個香囊還有玄機。
袋子口的內里繡了一個小小的「卿」字。那日她扎了手,血染到了緞子上,那個卿字已經盡力在遮蓋血污了,但還是能透出一點暈染的邊緣。
如今那個香囊,像他的戰利品,他便是故意戴在身上,一晃一晃地刺痛她的眼,讓她噁心反胃。
卿如許壓住胃裡的不適,鄙夷地看著他。
「朝堂紛亂,不是你一個女人能左右的。」
「若不能被我左右,如今在你面前站著的,便該是向你索命的亡魂了。」
「我了解你,你從小便崇尚自由,心中所冀,也是能於天地間肆意灑脫。你既然活了下來,便該護好這條來之不易的小命,小心翼翼地逃亡,苟且……於天地間。」他眯了眯眼。
那時柳叔撫養她,雖然愛重她,但因為她畢竟是養女,身份不便解釋,所以也一直深藏於閨閣之中。那時她最希冀的生活,就是可以自由自在地奔跑於天地間。
那時柳叔總點點她的鼻子說,「等你出嫁了,柳叔就不管你了。天高海闊,想怎麼自由就怎麼自由。」
所以那時她遇到他,便常常憧憬著過上毫無拘束、隨心所欲的生活。
「哦?這就叫了解我?」卿如許聽他還敢提及了解二字,便是一哂。
「那你大概還不夠了解,我這個人,若下了決心,便是只進,不退。」
只進,不退…….
林幕羽不知在想什麼,一時沒接茬。
「不過你倒提醒了我,如今,以你這區區五品之身,當該向我行禮,尊我一聲學士。」
她如今是皇帝寵臣,這幾日登門拜府的人都快踏破卿府的門檻了。
林幕羽只是區區修撰,而她這個翰林學士雖無品階,卻是直屬於皇帝私人所轄,三品以下皆需尊之。
「榮寵來去,朝榮夕滅,君心難測……」
他又冷哼一聲「你可知,我若捅破你的真實身份,你便是欺君。」
「哦?你敢麼?」卿如許輕笑。
「我既然敢站在這晴天白日之中,自然是做了準備的。何況你們當日壞事做的那麼絕,我深居簡出,但凡能證明我身份的,普天之下也只剩下你一個。空口白牙,誰信?」
「看來好言好語相勸,是不管用了。」林幕羽悠悠地感慨。
「我想你是忘了,當年柳無雎與柳戚是如何慘死的了。也許我應該替你補充一下那日所發生的的事。」
林幕羽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笑了起來。
「那日,一伙人舉著刀槍,闖入了柳宅。柳宅內除你之外的二十七人,盡數被屠。你的養父柳無雎和義兄柳戚當場身中數刀,當場橫死。聽說他們的呼號,響徹了整個柳宅。聽說周圍的街坊都言,接連三個深夜都能聽到那股悽厲的聲音,在坊中迴響。」
「而他們的血,浸染了柳宅大半個門廊,血腥味七日不散。滲到宅子外的地磚上的血漬,聽說怎麼洗都洗不乾淨…….」
「林幕羽!」卿如許眼神凌厲,胸膛起起伏伏,已是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