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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寧帝面色嚴肅,語氣也不似方才那邊溫和。卿如許只覺得一股沉沉的黑影從對面壓了過來,讓她肩膀一沉。
「既然是諫言,臣只是建議,采不採納,卻是陛下才有權定奪的。所以臣摺子中所寫的,只是臣的心聲。」
卿如許不卑不亢地淡然直言。
「輝月將軍雖曾與陛下相逢於微時,替陛下平定了邊疆叛亂,收復了西南十二郡,確實為我大寧王朝立下汗馬功勞。但如今將軍恃功傲物,囂張跋扈,屢屢衝撞陛下,與其他平級的督撫、將軍的往來公文中,竟敢用『令諭』二字,把同級別官員當作下屬,這已是對皇權極大的挑釁。」
「自然,眾臣諫言陛下以和相待自是沒錯。可是,要怎麼做,陛下自然也是知道的,否則也不會有輝月將軍如今的滔天權勢和風光無限了。」
「臣的摺子是一本輝月將軍的黑帳本兒,羅列了所有輝月將軍的過錯,對將軍百般責難,確是攻過箴闕,草茅危言。但也是句句屬實,半分做假不得的。輝月將軍若是看到了,必然是要赫然大怒。可陛下看見了,卻是沒有生氣的理由的。」
「眾臣諫的,是忠言。但臣諫的,是心言。」
寧帝聽了這話,眼中流露出幾分笑意。他對輝月將軍確是故意縱之,以待來日收拾之。眾臣皆知他不滿,所以特意遞摺子來安撫,卻不知道這安撫的效力,遠不如卿如許這替他大罵那賊子的摺子更有效。
她那筆底煙花的才華,用在罵人上,也是筆酣墨飽,帶水帶漿,辛辣精妙,行雲流水,讀來也是趣味橫生。
「你倒是會胡扯。我看你那摺子上,倒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事。若是內容有假,你可知你這腦袋,便沒法好好長在那脖子上了。」
卿如許在冊子中羅列的所有輝月將軍的罪名中,看似都是日常朝臣彈劾的地方,但也有幾項隱藏其間的罪名,無人提及過,若細細調查,掌握了證據,確是足以一招致命。
「自然是真的,所有證據臣都已掌握,陛下可隨時調用。」
卿如許眨眨眼,看上去天真爛漫。
「臣胡亂揣度聖意,是對陛下不敬。但臣也是把自己的小命親手交到陛下手裡了。臣家族無依,只能依靠陛下賞識,自然是要想替陛下說些公道話的。」
卿如許這是暗示寧帝自己是一介孤臣,外無家族撐腰,內無朝臣勾連,只能抱緊寧帝這顆大樹,可為他所用。
「你這丫頭,明明是自己憤言發泄,偏要說成是替朕思量。」
寧帝笑了起來,面上竟帶著幾分慈愛。卿如許感覺肩上那股沉甸甸的壓力已經消散,也便對著寧帝甜甜地笑了起來。
倆人這一來一回,竟似爺倆一般親近許多。
「是臣自己想泄憤的。那這棋局的輸贏,陛下允是不允?」
「好好,就依你。這輸贏還未定,倒像是你已經贏了似的,你這潑皮丫頭。來下吧。你要是輸了,朕就罰你連續七日替朕灑掃宮苑。」
「是。」
第十二章 巧言令色薦才子
次日,卿如許如約去御前侍候。
翰林院的職責有論撰文史,稽查史書、錄書,稽查官學功課,及入值侍班。卿如許初入翰林,本當不得入值侍班,但因與陛下之約,算是欽點她先來御前侍班七日,七日後再回院中長參與其他事宜。
早朝之後,她便隨寧帝在華乾殿待詔。寧帝還給她單獨置了一方桌榻,就在棋桌的一側。
寧帝看摺子時,她便在一旁熟悉一下翰林院書史。
常有宰相大員來拜見寧帝,每每入殿後瞥到一旁端坐的她,面上都是如出一轍的驚異之色。卿如許便也一派淡然,端著脊背,拿出些堪得翰林大學士的氣韻來。
寧帝論事時,也並不顧忌她在側,偶爾還會問上她一兩句。若有詔諭,這才輪到她提筆擬詔。她便靜靜在一旁聽著,默默記著各部官員和各類政事。
日暮時分,寧帝放下手中的卷冊,闔上眼,揉了揉絞痛的額角,似是不適。
李公公忙上前勸慰:「陛下累了,不如歇息片刻,喝盞廬州進貢的六安瓜片,安神靜氣。」
寧帝捂著額頭,點點頭。
卿如許看了看李公公早上為陛下煮茶的漏幾里,盛放的藥茶渣子。她便離開桌榻,恭身向寧帝。
「陛下可是頭痛連及項背,還伴隨腹中犯惡,夢中時常盜汗,容易驚厥?」
寧帝抬了抬眉,眼中卻有幾分異色。
「確是如此。怎麼,丫頭你還通醫理?」
「不曾。臣只是胡亂猜測,臣的祖父曾經便是如此,大夫看了許多,藥也吃了許多,卻是不見好。後來聽一個雲遊四方的高僧說了個法子,見效甚快。」
寧帝卻沒做聲,眼睛眯了起來。
卿如許低著頭,並看不清寧帝的神情。
「朕也吃了很久阮太醫開的方子,也沒什麼起色。你便說說是什麼法子?」
「需同時按壓百會、湧泉兩穴數次,再按壓中脘、內關、足三里、公孫四處。」
寧帝點了點頭,一旁的李執便立刻上前去幫寧帝依法子按壓。不多時,便見寧帝面色舒展了些。
「丫頭,你這法子確實有效,朕覺得舒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