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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卿如許垂首立於門前,聽著殿中似有人聲。
「這群吃裡扒外的東西,竟敢欺上瞞下,連賑災官銀的主意都敢打!」
「父皇息怒。」
「江陵府已是決疣潰癰,貪墨成風,不容忽視。江陵府尹的人隨你調配,你便代朕去收拾這群朝廷的蛀蟲。」
「謹遵父皇聖諭。那兒臣便先行告退了。」
「去吧。」
卿如許立刻斂眉頷首,垂手恭立。果然就見二皇子從殿中移步出來,細長的眼睛帶著得意之色。
他見著卿如許,並不詫異,反而信步朝她走了兩步,傾身逼近她。
卿如許不動聲色地向後撤了撤。
「臉色怎麼這樣不好?等我回來,給你帶些江陵踏春樓的胭脂來。」
承瑛的低語縈繞於女子的耳側,帶著嘉獎之意。卿如許給他送來的這一份江陵府傾吞賑災官銀的涉案官員名冊,實在是一份厚禮啊。
「殿外可是卿學士?進來吧。」
殿中寧帝的聲音響起。
承瑛就已經飄飄然出門去了。
卿如許忙走入殿中。
一身明黃龍袍的寧帝立於金燦燦的紅蓋龍椅前,他手中正拿著一本天青色封皮的冊子。
卿如許伏身行禮後,卻不見陛下言語,耳邊只聽冊子翻動的聲音。她便乖乖伏著地,一動不敢動。
這倆父子,還真是一家人,都喜歡把人晾著。
太子性懦弱,資質平庸,一年前惹惱了聖上,被罰於尚安寺思過,一年都未得到回朝的許可。四皇子才德兼備,又長袖善舞,在朝中頗具聲望。而二皇子母族勢強,諸皇子中唯他可與四皇子爭鋒,因而朝中廢長立賢之說不歇,都多以此二人為推崇。
今日二皇子領了這江陵一案,此案牽涉官員甚廣,恐怕整個江陵官場都要重新洗牌了。如此一來,朝中的風向怕是也要變上一變。
「起來吧。」寧帝威嚴的聲音響起。
卿如許這才站起身來,依然是垂著腦袋恭敬站著。
「記得朕上次見你,還是你第三次交回擢賢令,破了內庫失竊案之時。朕時常訝異,你一個小小的丫頭,怎地總能做出些驚世之事?」
「陛下過譽。臣還是一介布衣之時,就聽山野村夫也稱頌陛下仁厚禮賢,愛民惜才,省刑減賦,睦鄰安邊。承蒙陛下抬愛,還為臣開了女子為官的先例,不然臣也無法施展心中抱負,為陛下分憂。」
卿如許想,這種車軲轆般的溢美之詞,老皇帝應當早就聽膩了。
可誰知,寧帝卻是一喜,面色認真。
「此言可屬實?連山野村夫也這般說麼?」
「自然。臣自幼長於珉州,我父親三十四歲時才成為小小員外,臣十三歲前一直住在鄉野之地,少不更事之時,便常聽到田野里幹活兒的阿公阿婆常常這般感嘆,慶幸他們生而逢時,才可享受這太平盛世。」
卿如許的謊話張口就來,寧帝聽了卻似乎很受用,撫掌大笑。
「你這丫頭,倒是長了一張巧嘴。」
寧帝把手中的冊子隨意一甩,丟到後面的案几上,走下台階,穿過她走向側面放置的坐榻。
「你可會下棋?」
「會。」
卿如許跪坐到榻上後,又扭頭看了一眼案几上那個天青色封皮的冊子。寧帝剛執起皂色棋子,卿如許便突然伏身跪倒。
「你這是作何?」
「陛下,既是下棋,便有輸贏。微臣斗膽想問陛下,輸將如何?贏又如何?」
「哦?你還敢贏朕?」寧帝故作驚奇。
「陛下既是想下棋,自然不想浪費光陰去玩一局假棋。」卿如許頭沒抬,聲音清脆。
寧帝哈哈大笑。
「好你個卿如許。說吧,你想要什麼?」
「若是陛下贏了,臣任陛下處置。但若是臣贏了,還請陛下……不要再生臣的氣了。」
寧帝眯了眯眼,臉上的褶皺更深了,面上還佯作不解。
「此話怎講?」
「陛下既然看了臣的諫言冊子,又喚臣來,必是臣冊子裡的誑語悖言惹得陛下不高興了。」
「那鳳麓每周遞來的冊子那般多,朕連奏摺都看不完,也就是閒來無事趕巧看到了你這篇。那你說說,你既然知道朕看到你的冊子會不高興,為何又故意這般寫?」
卿如許不等寧帝允她起身,便自顧自坐了起來。
「陛下英明,臣確是故意的。」
寧帝的眼睛又眯了起來。
「你可知你這冊子若是被旁人知曉,你將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卿如許默許。
她這冊子言辭尖銳,本是被蔡老否決了的,可她偏要遞到御前去,便教唆阿爭偷了書院的鑰匙,偷偷把這冊子塞進了蔡老上周選好的冊子裡。
她見過寧帝幾次,她知道寧帝屢次破格提拔她,多少也有見她是女流之輩偏要來闖這朝堂的獵奇心,所以斷然沒有頂著流言蜚語把她選出來後就置之不理的道理,他閒暇時,多少還是會關心一下她在書院到底做什麼,到底又有何能耐的。
「眾臣皆勸朕要善待輝月將軍,偏偏你卻要勸朕殺了他,你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