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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卿如許才走到迴廊,就聽得門房來報,有人拜訪。
她拿起拜帖一看,卻見上面什麼字都沒寫,當下心頭一動。
她站在玉蘭砌牆的四角迴廊中,仰起頭來,見日頭正盛,陽光刺目。有白鳥撲簌簌地飛起,衝破屋檐。
終於,來了。
她回頭吩咐下人把人請進來帶去書房,自己便回屋去換身衣裳。
女子的書房中,陳設簡單,通透敞亮。有一面牆上置了一個通天的柜子,一槅一槅,或有貯書處,或安置筆硯處,或供花設瓶處。書籍繁多,種類頗雜,不僅有文史政治,還有醫藥經絡,似乎還有幾本坊間野史。
男人身材欣長,身著一件天青色立蟒蝠紋對襟窄袖便裝,束了一條同色的金蟒雲紋錦帶,領口和袖口都是金絲流雲滾邊,腰間還配著一柄虎頭盤雲白玉珏寶劍。此時他正在屋中信步閒逛。
「不知是二皇子登門,下官有失遠迎。」
卿如許邁進門檻後,便朝屋中之人行禮。
二皇子承瑛聞聲,卻是沒動,繼續在書架上四處張望著。
卿如許的這一揖,也便一動不動。
半晌,才見承瑛懶洋洋地轉過身來。
「喲,卿學士啊。」
卿如許這才站直了身子,也不說話,只是站在原地笑著望著來人,似是等著他先開口。
「我這突然造訪,只是一時興起,好奇這當朝第一位女官的家中到底是何般模樣。本想著這回許是能見著你穿女裝的婀娜多姿了,沒想到你竟又端出一身冷冰冰的官服來應付我。」
承瑛用一雙細長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門口立著的女子,面露不滿。
「鄙人屋宅簡陋,讓二皇子見笑了。」
承瑛走上前來,湊近卿如許,狀似親昵,一邊用手指勾著卿如許鬢邊的碎發,一邊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姿態旖旎。
「見不見笑的,得去看了你的香閨才知道。」
卿如許笑容未變,泰然處之。只是心中暗訥,她是當官,又不是做妓,怎地這些男人見了他,都似見了秦樓楚館的歌女。
她抬起眼眸,笑著看著比她高出一截的男人。
「我的閨房有什麼好看的,也不過是一間屋子一間床。」
她見承瑛眼中似有不悅,便又笑意更深了些,接著道。
「今日殿下來的巧了,正趕上灑掃除塵,下次再請殿下一話吧。反正我們,來日方長。」
說到最後四個字時,她語速慢了些,眼波流轉,抬手搭上了承瑛的肩頭。
承瑛一樂,正欲去捉她的一隻柔荑,卻見她回身一轉繞過自己,施施然走進屋中去。
卿如許入官後與二皇子承瑛也有過幾面之緣,但她之前就聽過他的傳聞,說他喜怒無常、風流浪蕩,身為皇子卻常年混跡於花街柳巷中。
但實際上她第一次見他時,就知道,他遠比傳聞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天在軟紅樓,她從樓上望見他站在河邊,軟玉在懷,溫香盈齒。
他一手攬著一個女子的腰,一手拆掉她頭上的髮簪,烏髮便垂到肩頭。
她見那女子原本還眉目含情,溫柔盈笑地望著他,可下一瞬她的表情就變得無比扭曲,似乎在他懷裡拼命掙扎。
她正訝異發生了何事,就見他輕輕一推,便把那女子推進了河中,然後他就頭也不回地自己走了。
等把那女子撈出來,她才見著那女子的半個耳朵竟被生生地削去了。
而問其緣故,說只是因為他不喜歡女子的耳朵生的這般大。
那時卿如許就知道,要與這樣的人相處,無異於與虎謀皮。可無奈,她別無選擇。
卿如許轉過頭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
「二殿下此番來……可是對我送的禮物,滿意?」
「禮物……」承瑛轉過身來,卻作出一副困惑的樣子,「什麼禮物?」
卿如許眨眨眼。
「看來,殿下是不夠滿意啊。也是,李侍郎也只是四皇子眾多門客中的一個小小棋子,畢竟四皇子前些日子奉旨勘察宛州吏情,得陛下稱賞不已,如今眾星拱月,門庭若市,一個小小的四品侍郎,自然算不得什麼。」
承瑛原本盈滿笑意的臉上卻陡然一變,細長的眼睛閃著陰梟的光,低聲喝道:「大膽卿如許,你居然敢這般狂言悖語,挑撥皇子,蓄意引發皇儲之爭!本王現在就可治你個不赦之罪!」
卿如許聞言,便立刻跪了下去,頭伏著地。
只聽一聲琅琅之音突然響起。
承瑛突然抽出了腰間的佩劍,用劍刃抵著伏在地上的卿如許的額頭,她只好被迫抬起頭來。
承瑛居高臨下地看了會兒她,搖了搖頭。
「老天真是不公平啊。沒想到你不僅有幾分才華,竟還有這般姿色。」
說罷他便蹲下身來,細細端詳著她的臉。
「你說,若是這張臉上,被這麼劃上這麼一道,會如何?」
他似是真心好奇,話音一落,便開始實踐。
他用劍尖順著卿如許的額頭緩緩地向下滑去,額頭立刻就滾出幾滴血珠子,在潔膩的皮膚上,像一串晶瑩的紅瑪瑙。
卿如許不閃不避,面上毫無反應,只是將袖子中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