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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5:31 作者: 昔往矣
    「你可看了?」

    「瞄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名。這可是江陵府傾吞賑災官銀的所有涉案官員名冊?」

    「是啊,廢了我好一番功夫。你不知道那崔副史嘴有多嚴,要不是我讓李司提前查了他幹的那些破事兒,好一通威脅,恐怕他還不肯乖乖吐出來。有了這一份名單,你可高興?我看你這鳳麓書院學士的職位,還能再升上一級?」

    她見他渾身纏著紗布,面色還帶著病容的白,嘴唇毫無血色,卻笑得明艷,像個邀功的孩子,心裡不免一酸。

    「嗯,自然是高興。若屆時升遷設宴,你可要來捧場啊。」

    「升遷宴?那還是算了,免得給你招些麻煩。」顧扶風歪歪腦袋。

    卿如許聽他這樣說,垂了眼眸,笑意苦澀了幾分。

    她自是知道,若真有宴,他不可能出席。他與她的交往,終是只能處於隱秘暗室之中,不可能曝於青天白日之下。

    她正略略傷懷,便聽顧扶風又囅然一笑。

    「你的官宴就不必了,但我們的私宴還是要得的。」

    他突然邪邪一笑,撐起自己的身子,要靠近她。

    她不想他動作太厲害,便也傾身附耳過去。

    「你晚上安置妥當了,便喊我去。」他在她耳邊低語,笑意戲謔,帶著幾分暗示。

    卿如許本以為他要說些什麼重要的事,沒想到他卻是故意逗弄自己。便面不改色地把纖纖玉手按上了他的胸膛。

    正好就是心口旁一寸,裹著紗布的地方。

    「我看你這傷,還是不長記性啊。」她慢悠悠地說,手指輕輕一按。

    只見顧扶風渾身一震,就噝溜噝溜地吸著氣,疼得說不出話來。

    卿如許便拿開手來,又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都近而立之年的人了,越發沒個正形兒了。你便是一直拿這副嘴臉去對著你家葉姑娘麼?難怪人家瞧不上你呢,但凡是個女的,都得賞你巴掌了。」

    「噝噝……我說的是晚宴,你想什麼呢?」

    顧扶風疼痛的勁兒還沒完全過去呢,眉頭便又掛出一副痞痞的笑意,望著她。

    卿如許卻是正色,「我這官,原就是靠你拼命搏來的。我有的,都是你的。」她言語懇切,眼中流露出三分感恩七分愧意。

    「知道了知道了,你的都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顧扶風笑嘻嘻地接過話,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對了,怎麼沒見著阿爭?」顧扶風的眼睛隔著窗戶朝屋外掃了掃。

    「讓他出去置辦些東西去了。」

    「我不在,他可有好好護著你?你一個人在長安,諸事可還順利?我怎麼瞧著,你仿佛又瘦了些?」

    顧扶風歪頭打量對面的女子,見她頭上挽了一個松松的髮髻,只插著一枚烏木簪,面色略有幾分蒼白,臉頰似更瘦削了一些。

    「我很好,最近鳳麓書院的事情是多了些。但主要還是因為,沒人給我送宵夜,陪我喝夜酒了。」卿如許故意瞟了瞟顧扶風。

    顧扶風聞言揚眉一笑,眼中似盛滿了星辰。

    「送送送,喝喝喝,我待會就上街給你買去。」

    卿如許又是瞪他一眼,眼睛掠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我看再過些年,你年紀再長些,還敢不敢這樣隨意作踐自己的身子。」

    「這不是仗著我們卿大人醫術高明麼?你當初可是答應,要給我治一輩子傷的。」顧扶風咧咧嘴。

    「治傷這事兒是有,可『一輩子』,我可不記得有答應過你。」卿如許挑眉。

    顧扶風笑笑,垂了眸子。

    「人這一輩子你以為很長,其實轉瞬即逝。過去的都成了故事,當下的才是人生。你可能眨眨眼,有的人就再也不見了。」

    他突然嘴角帶了幾分哀戚,低垂的眼眸又幽深了些。

    卿如許想,約莫他是又想起那位葉姑娘了。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就見一個墨衣少年用脊背推開房門進來了。他懷裡抱著大大小小的油紙包,手上還掛著兩壇酒。

    「姑娘,你吩咐的東西我買回來了。咦,主子您醒了!」阿爭見到顧扶風正笑著望他,面上大喜。

    「放那兒吧。」卿如許努努下巴,示意他把東西放到桌上去。

    「累了這些天,好好歇歇吧。好吃好喝的,我讓阿爭都給你買回來了,都是素日你最喜歡的。可別又自己不長心出去瞎跑。酒這兩日就別喝了,等傷好了我們再一起。」

    顧扶風笑笑,眼底儘是暖意。

    「我去看看你拿回來的江陵府官員名冊,圈一些人名出來,後面還需你再幫我打點安排一下。你和阿爭聊吧,我去忙了。」

    卿如許捶了捶肩膀,慵懶起身出門去了。

    顧扶風的目光一直隨著女子的背影,直到她出了門,路過窗子,又消失不見了。

    「主子,人都走了,您可別是心也跟著飛出去了,留下個空殼陪我嘮吧?」

    阿爭年輕的面容如清晨的陽光,他沖顧扶風調皮地擠擠眼。

    「滾。」

    顧扶風瞪了阿爭一眼,嘴角卻泛起春水般的漣漪。

    第四章 奈何今宵與虎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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