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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3:05 作者: 籽月
    夏彤在山峰下轉了半圈,遇到了和她反方向的嚴蕊,兩人對看一眼,難過地搖搖頭。司機又一次勸嚴蕊放棄,讓她回去,可嚴蕊卻惱火地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什麼都沒見到之前,她是不會走的。

    司機無奈地借來手電筒,四人又開始找,沒有專業設備晚上爬山找還是很危險的,山崖上只能交給曲家找來的搜救隊去找了,這次他們以天凌峰為中心點,擴散開來找。

    天色越來越黑,入了夜的山安靜得可怕,也冷得可怕,夏彤打著手電筒跟在曲蔚然後面到處找著,因為她找得仔細,走得也慢,總是一不注意曲蔚然就走出好遠了,這時她就害怕得不得了,總覺得那個背影會丟下她,將她丟在這個黑暗可怕的山坳里。「曲蔚然!」夏彤總是這樣大聲叫他的名字,以此減輕心中的恐慌,這時他會停下來,回過頭等她,她就飛快地跑過去,手電筒的光線因為跑動而搖晃起來,眼前的世界都變得搖搖晃晃起來。

    「和你說了多少遍了!別跑!小心----」曲蔚然的話還沒說完,夏彤腳下一滑,整個人從狹窄的山路上滾了下來,曲蔚然一臉驚恐地叫:「夏彤。」

    曲蔚然連忙跑過去,手電筒往夏彤摔落的地方照了一下,就跟著跳了下去。還好夏彤摔落的地方不是太高,雖然摔得有點暈,不過並沒有大礙。曲蔚然認真地檢查了夏彤,確定她沒有摔傷後,瞪著她大聲罵道:「你豬啊,叫你別跑你還跑,再往前掉一些,就是水潭!掉下去怎麼辦!」

    夏彤的運氣十分好,從山路上掉下來,正好落在水潭上方的巨石上,再往前不到一米就是深不見底的水潭。夏彤看了一眼前面的水潭,很是後怕,嚇得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全身哆嗦地死死抓住曲蔚然的衣袖,一臉害怕。

    曲蔚然看她嚇成這樣,也不忍心再罵,扶著她站起來,輕聲問:「能走嗎?」

    夏彤走了兩步,點點頭:「能。」

    「真的能?」曲蔚然很怕她逞能。

    「嗯,真的沒事!」夏彤甩了甩手臂,望了眼摔下來的山路,其實並不高,一米都不到,連她的手電筒都沒跌壞,正在不遠處的糙堆里發光。夏彤走過去撿起來,手電筒的光線照得很遠,她的目光不經意地順著手電筒的光線走著,本來隨意地一照,忽然有什麼吸引住她的目光。她怔了怔,一步步走過去,隨著她的腳步近了,手電筒的光線越發越亮,糙地里的東西也越發越清楚。她緩緩地伸出手,撿起一片紅色葉子一樣的東西……

    「怎麼了?」曲蔚然走過來問。

    夏彤像是沒聽見一般,繼續往前走了走,又撿到一片紅色的葉子,然後她撥開山坳盡頭的樹枝與雜糙,那下面有一個極其隱秘的山坳,曲蔚然也走過來,手電筒的光線打向山坳深處,受傷昏迷的曲寧遠赫然出現在他眼前。

    「找到他了……」夏彤有些不敢相信地驚嘆道。

    曲蔚然看了眼四周,這個山坳,從上面看正好被岩石擋住,從平面看,又被樹木雜糙擋住,要不是夏彤撥開樹枝,一定不會有人發現他在這兒。這時他才看出,夏彤撿起的紅色「樹葉」,竟然是一隻只手工疊成的千紙鶴。

    是她送的嗎?所以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在這裡。是什麼時候送的,為什麼送,她喜歡他了,對他心動了?不!他不允許!絕對不允許她被人搶走!絕對!

    夏彤伸出有些顫抖的手,在曲寧遠鼻子上一探,有呼吸!雖然微弱,卻還活著!夏彤激動地望著曲蔚然說:「他還活著!還活著!」

    曲蔚然沒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夏彤跪在曲寧遠身邊,伸出手想碰他,又不敢碰,小聲哭著叫他:「曲寧遠,曲寧遠……你醒醒,曲寧遠……」

    那小心翼翼又心疼萬分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他受傷時她叫他的樣子,他看見昏迷中的曲寧遠像是聽見她的呼喚,萬分困難地醒過來,他連眼睛都沒睜開,就用虛弱的聲音叫:「夏彤……夏彤……」

    也許,他知道他身邊的人是她;也許,他只是單純地想念她。

    夏彤聽見他的呼喊,心都疼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是我,是我,你別怕,我這就去找人救你,你堅持住。」

    「夏彤……夏彤……」曲寧遠還是這樣叫著她的名字。

    曲蔚然冷冷地看著,雙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握起,他漂亮的丹鳳眼裡一片黑暗,黑得連一絲光亮都看不見。他輕輕地走下山坳,望著夏彤說:「你去找人來,我在這裡照顧他。」

    夏彤想也沒想就點頭說好,拿起手電筒就爬上山路往山上跑,山上有很多搜救隊員,只要跑過去叫他們,曲寧遠就有救了。夏彤忘記了所有的疼痛,一個勁地往山上跑。她放下了心裡的大石,雙腳都變得輕了起來,她跑著跑著忽然停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一般,她悄悄地往回走,她的心慌慌的、撲通撲通地直跳,她的步子很輕,儘量連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她走到剛才的山路上,探出頭往下看,只見曲蔚然拖著曲寧遠一步一步地往山坳的邊緣走,那邊,是深不見底的水潭……

    而現在,正是寒冬臘月。

    曲蔚然的眼神黝黑,神情淡漠,他一點點、一點點地將曲寧遠往那邊拖,像死神一般,緩緩地揮舞死亡的鐮刀,將曲寧遠送往地獄……

    「原來你真的想殺了他?」夏彤的聲音在山間的泉水聲中退去了往日裡的溫和與柔弱,帶著一絲理智與清冷。她一臉失望地望著曲蔚然,眼神里充滿悲憫與不敢相信。只是一閃而過的猜測,卻沒想到真的給她猜中了。她多麼希望自己再笨一些,再笨一些就好了。

    曲蔚然停住腳步回過身去,寒冷的山風將他的頭髮吹亂,他就那樣站在巨大的岩石上,仰著頭望著夏彤,漆黑的雙眸中沒有被撞破的驚慌與躲閃,他甚至有些淡然地面對她,不說也不辯解。

    兩人就這樣對看著,曲蔚然沒動,夏彤跳下山坳,站在離曲蔚然不遠的岩石上,風吹起她的長髮,夏彤忽然想通為什麼那麼堅固的登山保險繩會突然斷掉,為什麼一向討厭曲寧遠的他會主動提出上山來找他,原來,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不是報復,而是殺了他嗎?

    「你真的就這麼恨他嗎?」

    「對。」

    「如果我求你,你可不可以住手?」

    曲蔚然緩緩搖了搖頭:「不行,從我那天在你寢室割斷你送給他的登山工具時,就已經沒辦法住手了。」

    「可是!」夏彤因為他的拒絕,再也鎮定不了了,她激動地叫起來,「可是,你這樣做了之後,你會安心嗎?自從殺了瘋子後,你明明每天都在做噩夢,你明明沒有一天是開心的,為什麼你不能忘記這些?為什麼你一定要加重自己的罪孽,染紅自己的雙手呢?你明明說過,你想當個好孩子的啊。」

    曲蔚然認真地聽著,聽她說完,一如既往地笑了,微微扯起的嘴角帶著淡淡的慘澹和自暴自棄。他點點頭說:「對,我說過我想當個好孩子,可我也說過,我心裡,住著一個惡魔。」曲蔚然頓了頓,捂著頭痛苦地說,「他每天啃噬著我的理智,撕扯著我的心靈,逼得我發狂、發瘋!我要壓制住這個惡魔,只能變得比它更惡,我要想不再夢到瘋子,我就要再殺一個人,反正我滿身罪孽,一身污垢。你知道嗎,比起殺死他,我更希望,有人來殺了我。」

    夏彤心疼地看著他,她一直知道他很痛苦,卻沒想到,他已經被心中的惡魔折磨得不想再活下去,殺人或者被殺,在他眼裡已經沒什麼區別,他想要的只是解脫。

    夏彤哽咽地說:「曲蔚然……收手吧,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哥哥,你別再被仇恨蒙蔽雙眼了,再這樣下去,你只會活得更痛苦。」

    「哥哥,他也算是哥哥?」曲蔚然瘋狂地大笑,「他要是我哥,就不會在享受金錢、地位、權利、父愛的時候卻想著讓我一無所有!我不想再認命!不想再任人宰割,那些原本屬於我的,我都要得到!而他就是我爭搶這些的最大阻礙,也是我仇恨的根源,逼瘋我的罪魁禍首!所以……」曲蔚然用力將曲寧遠拽起來,向下推去……

    夏彤看出來他真的是要殺他,連忙大聲叫道:「別!別這樣!你要是把他推下去,那我也跳下去!」

    曲蔚然停止動作,回頭望著她:「你說什麼?你要跟他去死?」滿眼山雨欲來的憤怒。

    夏彤直視他的眼睛,緩緩地點頭。

    曲蔚然垂下頭,用低沉陰冷的聲音壓抑住瘋狂的憤怒與嫉妒:「你以為我會在乎?」

    你以為我會在乎?是啊,自己的生或死,他會在乎嗎?從來,只有她害怕他丟下她、不要她,只有她一直跟著他說喜歡他、愛他,想要保護他,可他呢……

    他只是接受她的給予,卻從未說過「曲蔚然愛夏彤,像夏彤愛曲蔚然一樣愛她,像夏彤離不開曲蔚然一樣離不開她」。

    他從未說過……

    夏彤愣住,她忽然沒有把握,沒有把握他會在乎她,在乎她的生死,在乎她的感情。可即使這樣,夏彤還是固執地望著他,她不相信,不相信曲蔚然真的一點也不在乎,於是她說:「你在乎,你在乎我。」

    「夏彤,我對你說過的,不要當傻女人。」曲蔚然說完,不再猶豫,用力將曲寧遠拉起來,像是慢動作一般,將他一點一點推下寒潭:「可你總是在當。」

    這一次夏彤沒有叫,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傻愣著,她猛地跳了起來,迎著風,飛撲過去,一把拉住曲寧遠的手臂,閉上眼睛,跟著他,一起往下墜落。可剛往下掉落一些,身子就被人猛地抱住,那人力氣很大,像一隻受傷的孤狼一般大吼,用力地想將她拉上去,可卻擋不住墜落之勢,連著那人也掉了下來。

    三個人一起跌進寒潭,濺起一片水花,刺骨的泉水從四面八方湧來,夏彤冷得張大嘴想尖叫,泉水從口鼻直往肺里灌,可怕的窒息感隨之而來,越是透不過氣來越是想呼吸。她張大嘴,只能將冰冷的泉水灌進肺里。夏彤本能地掙扎著往上游,可身上的棉衣浸了水,像是厚重的石頭綁在身上一樣拉著她加速下沉。慌亂間她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從她的脖頸處繞過,用力帶著她往上游,可那人力氣終究小了,拉不動兩個人的重量,有一會兒又停歇了,往下掉了一些。夏彤睜開眼睛,看見曲蔚然痛苦地憋著氣,成串的泡泡從他嘴裡冒出,夏彤的意識漸漸游離。她抬手無力地握住曲蔚然環在她脖間的手,很想將他拉開,很想告訴他: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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