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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3:05 作者: 籽月
    其實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的,你越怕什麼,什麼就越來找你。

    越期待什麼,什麼就總不會輕易發生,就好像老天讓你出生,便是讓你體會這世間的苦痛與磨難一般,不依不饒地讓你無法逃避。

    17歲那年夏天,夏彤終於憑自己的努力在高二分班考試時,以全年級第三十三名的成績考進了理科重點班,那天,她很開心,真的很開心,她第一次證明了自己是個聰明孩子,至少,她的成績單上再也不是紅彤彤的一片了,當她把排名表和成績單拿給父親看的時候,那個對自己一向嚴苛疏遠的男人,竟然也微微笑了起來,一邊看著成績單,一邊點頭:「嗯,不錯,不錯。」

    連續的兩個不錯,便讓夏彤心花怒放,她真的好高興好高興,那天父親抬起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頂:「還要繼續努力,爭取下次考得更好一點。」

    「嗯!」夏彤低著頭,鼻子微微有些酸,她第一次感覺到父親那寬大粗糙的手竟然那麼的溫暖,那麼的厚實。

    她忽然不恨爸爸了,一點也不恨了,原來,只要那麼簡單的動作和語言,便能消除她心中那多年的怨恨。原來,她從來沒有恨過爸爸,從來沒有。

    那天,夏彤真的高興壞了,一路小跑著去向曲蔚然報喜,她想告訴他,曲蔚然,我考進重點班了;她想告訴他,我們以後又能在一個教室了;她想告訴他,我和你一樣,我一點也不恨我爸爸……一點也不。

    她想,他一定會為她高興吧,會揉著她的頭髮,露出傾城的笑顏,用好聽的聲音說:「啊,這樣啊,真好。」

    夏彤想著想著,腳步越發快了起來,歡快地蹦下樓梯,飛奔過小院,拐過走廊,不遠處,便是曲蔚然的家,她開心地跑過去。忽然,可怕的尖叫聲震破了她的耳膜,夏彤一聽聲音,是曲媽媽的聲音,夏彤臉上的笑容立刻冷了下來,不安的預感猛烈地敲打著她的心臟,夏彤急急忙忙地推開門,剛進門,遠遠地就發現捆著瘋子的房門大大地敞開著,瘋子腳上和手上的鐵鏈被扔在地上,那個被困了一年有餘的瘋子,像是剛得到自由的猛獸一般,瘋狂地撕裂著眼前的活物……

    曲蔚然的媽媽,全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瘋子的手上拿著可怕的老虎鉗,一下一下地捶著那個可憐的女人,老虎鉗上沾滿了鮮血……

    曲媽媽睜著已經迷離的雙眼,雙手死死地抱住瘋子的腳,虛弱地望著身後叫:「然然……然然……快跑,快跑……快跑……」

    說著說著,語氣越來越輕,雙手慢慢地垂了下來,再也沒有了聲音。

    「媽!」曲蔚然的身影躍入眼前,他的身上也滿是鮮血,他慘叫一聲,對著瘋子撲了上去,這一聲,也叫醒了瘋子,瘋子抬起頭,滿眼血紅地望向曲蔚然,揮舞著老虎鉗一下就將他打倒在地,鮮血順著他的額頭流下。夏彤尖叫一聲,瘋了似的撲過去,抬手就將她在客廳抱起的青花瓶砸在瘋子頭上,可花瓶碎了一地,瘋子像是不疼不癢一般,猛地轉過頭來,一雙通紅的雙眼惡狠狠地盯著夏彤!一向柔弱的夏彤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毫不退縮地又撲了上去,使勁地抱著瘋子的胳膊,又是拉扯又是撕咬,拼了命一樣地攔著他,不讓他靠近曲蔚然:「曲蔚然,你快跑,快跑啊!」

    夏彤大聲叫著,可發了狂的精神病人力氣是那麼的大,他一隻手就把夏彤掀翻在地上,地上的花瓶碎片劃破夏彤的後背、手臂、小腿,鮮血瞬間從各個傷口中流了出來,夏彤疼得爬不起來,眼見瘋子壓了上來,粗暴的拳頭和著沉重的老虎鉗毫不留情地敲了下來,夏彤抬著胳膊擋著,骨頭斷裂的聲音,無邊無際的疼痛,讓她哭喊了起來,這一刻,她覺得,她真的會被打死!

    這時候,一隻修長有力的手,帶著堅定的決絕,緊緊地握著殘破卻鋒利無比的花瓶碎片,猛地伸到男人的脖子前面,用力地在瘋子脖子上一拉!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夏彤仿佛聽見肉被拉開的聲音,瘋子的身子僵住,頭一歪,鮮血猛地噴she出來……

    那血直直地噴在夏彤臉上,夏彤嚇得尖叫:「啊啊啊啊啊!!!!」

    身上的男人,痛苦地捂著脖子,猛然倒地,他身後,一個美麗的少年,手中緊緊地握著花瓶碎片,因為用力過猛,碎片的另一頭刺穿了他的手心,鮮血順著修長的手指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著,他垂著眼睛,一眼的黑暗與空洞……

    瘋子趴在夏彤身上,嘴唇用力地張合著,夏彤嚇得用斷掉的手臂使勁地推著身上的瘋子,一邊推一邊尖叫著,視線一片鮮紅色,血蔓延了整個世界,夏彤失去意識時,最後看見的,好像是曲蔚然那……默默流淚的臉……

    第十六章 曲蔚然,你哭一下好不好

    再次醒來的時候,夏彤是被活生生地疼醒的,她用力地皺眉,全身就像被人折斷了,又拼接起來一般的疼痛。夏彤迷茫地睜開眼睛,雪白的牆壁,陌生的環境,她想起身,抬抬手,兩隻手臂都疼得動不了,眼睛向下看了看,雪白的石膏將兩隻手臂都包裹了起來。

    「來……咳咳。」長時間沒喝水的喉嚨,幹得讓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夏彤舔舔嘴角,使勁地咽了下口水,再次用干啞的嗓音叫:「來人啊,有沒有人?」

    沒一會兒,一個面相慈祥的大媽出現在夏彤眼前,低著頭望著她:「丫頭,怎麼了?」

    「阿姨,我好渴。」夏彤痛苦地望著大媽。

    「渴啊?」大媽點點頭,轉身倒了一杯水,餵夏彤喝下。

    夏彤咕嚕咕嚕一會兒就將一杯水喝了個乾淨,大媽好心地問:「還要不?」

    夏彤點了點頭,大媽扶她坐好,轉身又去倒了一杯水,夏彤一邊喝,一邊打量著房間,這裡是醫院的病房,大媽穿著睡衣,頭髮散亂,應該也是住院的病人,啊!曲蔚然呢!?

    曲蔚然怎麼樣了?夏彤一想到他,心裡就猛地一抽,慌張地看著四周,到處看著:「阿姨,阿姨,你有沒有看見曲蔚然?」

    「曲蔚然是誰啊?」

    「就是,就是,一個男生,很漂亮的男生。他也受傷了,他沒和我一起送進醫院嗎?還有他媽媽,還有……咳咳咳咳。」

    「丫頭,你別急,慢慢說。」大媽伸手拍著夏彤的背,思索了一會兒問,「你是說和你一起被送進醫院的那些人啊?」

    夏彤使勁點點頭。

    大媽有些憐惜地看著她問:「他們是你什麼人啊?你家裡人嗎?」

    夏彤搖搖頭:「不是的,是我鄰居。」

    「哦。」大媽好像放心了一般,退後兩步,坐在對面的病床上說,「和你一起送進醫院的有三個人吧,兩個大人都死了。那個女的,聽說沒到醫院就死了,那個男的,喉嚨給割了,那個血流的喲,一路都是,搶救了好幾個小時,最後還是死了。」

    夏彤一聽這話,心都涼了,眼神特別無助地望著大媽:「那……那個男孩呢?他怎麼樣了?」

    「那個小男孩受傷也挺重的,頭上、手上都是血,聽說fèng了十幾針呢。」

    「他在哪?」夏彤急著去找他,掙扎著就想下床,大媽連忙上來攔住她,「哎喲,你別亂動,他在醫院,住在A區的病房,門口還有**看著呢,據說誰也不讓進。」

    「**!?為什麼!**為什麼要看著他!」夏彤激動地從床上下來了,她腦子裡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去找曲蔚然!現在!馬上!立刻!

    「哎哎,你別激動。丫頭別起來,你都躺三天了。」大媽焦急地想扶起夏彤。「看吧,叫你別起來,跌著了吧。哎,你手別用勁,你骨頭斷啦!」

    就在這時候,嚴蕊提著一大袋子東西走進病房,看見倒在地上的夏彤,連忙跑過去,用力地抱起她:「你個白痴,在幹什麼?」

    「嚴蕊。」夏彤抬起臉,臉色蒼白得嚇人,額頭淨是因為疼痛冒出的冷汗,她雙眼通紅地望著嚴蕊說,「嚴蕊,怎麼辦啊?」

    「曲蔚然怎麼辦啊?」夏彤急得哭了出來,嚴蕊拿起床頭柜上的紙巾給她擦著,卻怎麼也擦不乾淨:「哎,你別哭,沒事兒。」

    「曲蔚然那算是正當防衛,不會被判刑的。」

    夏彤低著頭,小聲地抽泣著:「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正當防衛。」

    「可是,可是即使法院不判他的刑,那他自己呢?」

    「他自己,他自己……他自己的心裡有多難受啊。」

    夏彤哭得泣不成聲:「你不知道他有多愛他媽媽,你不知道他有多渴望瘋子的病能好。」

    「他忍耐這麼久,堅持這麼久……到最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明明就想當一個好孩子。」

    嚴蕊想不出話來安慰她,只能抬手輕輕抱了抱她,低聲嘆氣。

    夏彤忽然抬頭:「嚴蕊,我想去找曲蔚然。你讓我去找他吧,我看不見他,擔心得都快瘋了。」

    「好好好。」嚴蕊受不了夏彤的哭求,硬著頭皮答應,「不過你得先吃點東西,不然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我可不背你。」

    「我吃,我吃。」只要能快點見到曲蔚然,讓她吃什麼都行。

    夏彤吃了嚴蕊送來的食物,第一次,她吃不出食物的味道,第一次,她覺得吃飯是件很麻煩、很浪費時間的事。

    一個小時後,嚴蕊帶著夏彤來到A區病房,遠遠地就看見一個**守在病房門口,嚴蕊對值班警察說明來意後,警察搖著頭,不讓她們進去。兩人求了一會兒,值班警察讓她們等一下,走進病房,過了一會兒,病房裡出來一個中年男人,男人作了自我介紹,他是專門負責這個案件的邵警官,邵警官望著打著石膏的夏彤說:「你是當事人夏彤吧?」

    「對。」

    「我剛還想去你病房找你呢,來了也好,你跟我過來作下筆錄。」

    「是。」夏彤站了起來,有些緊張地跟在邵警官身後,邵警官帶她到一個沒人的房間,房間裡有六張空病床。

    「坐。」邵警官挑了中間的床鋪坐下,指著對面的床鋪讓夏彤坐。

    夏彤僵硬地走過去,坐下。

    邵警官拿了一疊紙,坐在夏彤對面,趴在床頭柜上寫著什麼,夏彤看了一眼,紙上寫著「詢問記錄」四個大字,邵警官在詢問記錄上寫著時間、地點,他一邊寫一邊說:「你別緊張,邵叔叔就問你幾個問題啊,你老實回答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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