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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32:11 作者: 舒儀/下午茶
    我承認我是嫉妒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瓦列里婭又長得那麼美,難保不舊情復燃。瓦列里婭的那口中文,沒準兒就是他耳廝鬢摩著教出來的。雖然她很隱晦地表示,兩人在那上面並不合拍。

    孫嘉遇捏著下巴,饒有興味地盯著我看,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在算計後退一步有沒有必要。

    其實我這點智商,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這麼打心理戰是很累的,幾次我想放棄。

    三十秒之後他說:「成,但有個條件。」

    「你說。」

    「你得搬過來住,我腿傷這麼嚴重,晚上也需要人照顧。」

    我揚起眉毛看著他,不相信有這麼無賴的人,他還真是打蛇隨棍上。

    他勝利地笑:「不捨得是吧?我就知道。你和那小警察天天眉來眼去的,以為我沒看見?」

    我嚇一跳,彈起來質問他:「你跟蹤我?」

    「誰有那閒功夫?」他故意冷笑,話里話外的醋意卻難以掩飾,「奧德薩有多少中國人?你那點兒風流韻事,人人都知道。」

    我惱羞成怒,一時找不到台階下,抓過靠墊拼命扑打他,「還好意思說我?請您老解釋解釋,隊長這外號是怎麼回事?」

    他一邊躲一邊叫:「哎喲哎喲,我可是傷號,你就忍心下這毒手?」

    我追過去壓在他身上,不依不饒:「還有,第二回見面,坐你車上的那艷妞兒又是誰?」

    他終於制住我的手臂,用力摁住:「你管得忒寬,不好色的那還是男人嗎?」

    我欺負他行動不便,用手指卡住他的脖子,惡狠狠說:「再看到你拈花惹糙,我掐死你!」

    「死丫頭,反了你了。」他在我身下喘著氣笑,「說,你到底過不過來?」

    這事真有點棘手,我放開手,恢復了正經。

    其實在奧德薩的中國留學生圈裡,同居也算不得大事。常年在外,又沒父母管束,生活中的寂寞和壓力,很容易讓人生出彼此慰藉的心思。異性住在一起,很多時候也就取個相互溫暖的意思,也沒有誰真正想著天長地久。

    但我搬過來住,就得重新去跟彭維維解釋。想起她那張不饒人的嘴,我真是害怕。

    孫嘉遇十分不解:「你自己的事兒,還得徵求她同意,這算哪門子規矩?再說我跟她早就沒關係了,你怕什麼?」

    「你知道什麼?」我很煩躁,「從我來烏克蘭,都是她照顧我,我一直欠她的,這麼做多對不起她。」

    「噢,合著我就是破壞你們友誼的罪魁禍首對吧?」

    「你以為不是?我跟你說,本----來----就----是!」

    「嘿,這種事兒有一個人單練的嗎?我做初一,你也跑不了十五。」他憤憤不平地回答。

    「甭扯!你老實交待,你們倆到底為什麼分手?」

    說起來還是有些心虛,以前一直藏著掖著害怕面對,如今不弄明白這件事,我睡覺都不踏實。

    「這丫頭心理有點兒問題。」他抬眼瞟瞟我,「我知道你們關係好,實話實說你會不會生氣?」

    我當然搖頭。

    「彭維維吧,長得是好,可問題是她太知道自個兒漂亮了,總覺得男人就該對她百依百順,把男朋友當條狗一樣呼來喝去。你想啊,稍微有點自尊的正常男人,誰受得了這個?我還就不能看見這麼狂的,總得有人教育教育她。」

    我無法忍受他如此直白地批評前女友,用力搡著他:「你是男人嗎?你是男人嗎?你的心眼兒怎麼象針鼻兒?」

    「新鮮,要怎麼著才是男人啊?」

    「你要是男人,就永遠別說你曾經的女人壞話。再說她長那麼漂亮,寵著她就是應該的。」

    「漂亮?烏克蘭的漂亮妞兒我見多了。」孫嘉遇不屑地嘁一聲,「我告訴你,這女人吧,你要是想靠男人養著,就該懂點事兒。錢供著你花,還得誠惶誠恐捧著你,你以為你誰呀,當自個兒是仙女呢吧?誰的錢是天下掉下來的,非得這麼犯賤?」

    我被他堵得說不出話。這兩人生就的八字不合,而且孫嘉遇的為人忒不厚道。

    但我依然試圖為維維辯解:「她第一個男友太無恥了,所以她心理上才有陰影。」

    「我還有陰影呢,怎麼不見你為我說話?」

    「你?」我兩手疊著放嘴邊做個鬼臉,「你整個就是陰暗面,扔煤堆里都不用保護色!」

    雖然我滿心不願意,可他的生活細節的確需要人照顧。只靠老錢和邱偉這兩個男人是不現實的,看看廚房裡那些攢了幾天的髒碗碟就知道深淺了。

    瓦列里婭倒是自告奮勇,可她一要看店,二要帶孩子,不可能天天都過來。我磨嘰許久,終於下定決心,準備回去和維維攤牌。

    瓦列里婭很不信任我,同孫嘉遇嘀咕:「她自己還是個孩子,能照顧好你嗎?」

    這姑娘還惦記著我不合時宜的那聲笑,這會兒趁機報復來了。我被她傷到自尊,非常不高興:「您看我象虐待殘疾人的心理變態嗎?」

    「走吧走吧,伊萬還在家等你呢。」孫嘉遇看我倆之間開始滋滋冒火花,忙不迭地往外轟她,「她那麼瘦,也就二兩力氣,能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兒來?」

    我硬著頭皮回去面對彭維維。

    想像過她的慍怒,可沒有想到她的反應竟如此強烈。一碗湯麵被她直接翻扣在桌子上,飛濺的湯汁濺了我一身。

    我慌忙跳開一步躲避。

    她瞪著我,嬌美的五官因為憤怒和失望幾乎挪了位置。

    「就那種混帳王八蛋,說幾句甜言蜜語,你屁顛兒屁顛兒就相信了,還同居!你賤不賤啊?象你這樣的傻瓜,被人賣了再幫人數錢,也是活該,爹媽白養你二十年!」她連珠炮似的說出一大篇。

    我心裡有歉疚,可是對她咄咄逼人的態度頗為反感。我忍氣吞聲地說:「維維,有些事可能是你誤會了,他沒你想的那麼壞。」

    我不相信,一個對自閉症孩子如此耐心的人,就算壞又能壞到哪兒去?

    彭維維呸一口,聲音雖低卻清清楚楚:「狗男女。」

    「維維,」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麼難聽?」

    她冷笑:「這話就嫌難聽了?你挖人牆角時怎麼就不覺得寒心?」

    我一下被她戳中了心窩,熱血頃刻上頭,臉刷地紅了,但還拼命嘴硬:「你講不講理?你們倆已經分手,什麼叫挖人牆角?」

    「趙玫!」彭維維一臉鄙夷地看著我,「浴室里有鏡子,你去仔細照一照,看看你比別人多了什麼了?憑什麼你就能覺得自個兒花見花開人見人愛,金剛鑽在你手裡也得化繞指柔啊?人家玩了十幾年,見山翻山,見水趟水,又憑什麼在你這條陰溝裡翻船?」

    我目瞪口呆,嘴唇哆嗦著發不出聲音來。五六年的交情了,她居然說出這種話。

    「我算看明白了,你和他就是一丘之貉!你怎麼勾搭上他的,打量我不知道?你丫還真沉得住氣,居然一直在我跟前兒演戲,演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他在你眼前演那麼一出,你是不是準備到死都不說啊?難怪同學說你這人特陰,我還不信,得,算我以前瞎了眼看錯人!」

    我嘴皮子遠沒她利索,被噎得發抖,卻不知道如何反駁,最後我沖回自己的房間,用力摔上門。

    她在我身後大聲嚷:「你不就靠著在男人面前裝柔弱嗎?一個字,賤!」

    最後一個字幾乎是從牙fèng里擠出來的。

    我又拉開房門,好容易冒出一句囫圇話:「彭維維,你該去看心理醫生!」

    「你他媽的心理才有病!」一個杯子摔過來碎在我腳下,「我這屋裡不養白眼狼,滾,趁早滾,別讓我看著噁心!」

    我收拾東西於當夜搬了出去。

    半夜兩點邱偉開車載著孫嘉遇過來接我,我抱著行李坐在路邊,已經在寒風裡等了半個多小時。見到孫嘉遇,我只會抱住他嗚嗚痛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跟你說什麼了?她到底怎麼你了?」他被我揉搓得六神無主,一直追問。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勁兒搖頭。

    他從我這裡問不出答案,頓時急躁起來,扒拉開我的手:「我問問她去。」

    我拼命拽住他:「你別去,求你別去!」

    他也就坡兒下驢,邊替我抹眼淚邊哄勸:「行了行了別哭了,正好恩怨兩清,以後老死不往來。」

    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捶打他的背:「都怨你都怨你,我們三年的同學……」

    「都是我的錯,我罪該萬死成嗎?」他捏住我的拳頭,「明兒我就去跳黑海,以死謝罪你解不解恨?今晚還是算了,怪冷的。」

    我就這樣正式開始和一個男人的同居生涯,人生中第一次經驗。

    老錢第二天起床,發現廚房餐桌上突然多出一個人,十分吃驚,不過他的驚奇是衝著孫嘉遇去的。

    「哎喲玫玫,小孫對你可真不一般,以前他從不留人過夜的。」他摸著頭頂稀疏的頭髮,笑得臉愈發像個小籠包子。

    「得了,你丫甭憋什麼壞啊,當心我把你滅口。」孫嘉遇也笑,眉頭卻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我心情極差,還要勉強陪著笑臉,徹底明白什麼是強顏做笑,因為彭維維的話已經象釘子一樣釘在我的心上。但如果老錢說的是真的,我倒是能理解了,為什麼她會動那麼大肝火。

    孫嘉遇看看我,嘴唇動了動卻沒開口,只摸摸我的頭髮。

    不知道是否頭天晚上受了寒,整個白天我蔫蔫的打不起精神,直到晚上洗澡時,才發現例假突然來了。

    要說我的生理周期一直相當穩定,也沒有經受過什麼經前綜合症的折磨,這回不知為什麼,不但日期提前,下腹部更象墜了塊石頭,錐心的酸痛,難受得我坐不穩立不安。

    我換上睡衣拱進被子裡,整個人蜷成一個蝦米樣。

    孫嘉遇一回臥室就發現我的異常,隔著被子拍拍我的屁股:「都一天了,還沒鬧完情緒呢?」

    我哼唧兩聲不想說話。

    他湊過來抱我,手伸進被子裡四處亂摸,笑嘻嘻地問:「是不是想我了?」

    「別碰我!」我翻個身背對著他,「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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