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宋煜又說：「我只是單純地認為感情應該慎重一點，你覺得呢？」一雙眼如幽潭，落在楚修遠身上，楚修遠挑眉回望，卻發現眼中的情緒太複雜，竟看得他心慌，他不清楚這眼神意味著什麼，也分析不出那複雜的含義，只能倉促地移開視線，敷衍了一句：「我也覺得。」

    「你也覺得？」宋煜顯然不信，戲謔說，「我看你以前談女朋友可不是這麼表現的。」

    楚修遠瞥一眼宋煜：「我以前不覺得，現在覺得了。」

    「真的？」

    「真的。」

    宋煜的兩汪幽潭裡瞬間灑下一片星光，在這一瞬間，楚修遠能察覺出宋煜驟然愉悅的心情，就像是宋煜在楚修遠說會慎重對待感情的那一刻，綻放出了整片星光。

    宋煜的語氣也輕快了一分：「去年歌會，你也第三？」

    楚修遠點頭，想到什麼，突然一臉嫌棄：「我還情願不要第三，這歌會發來發去都是奶茶券。」

    「那你怎麼處理的？」宋煜看著奶茶券顯然也頭疼。

    「當然是給女朋友了。」

    「嗯……」宋煜沉吟一聲，掏出一張券，直接塞進了楚修遠手上。

    楚修遠看著那張花花綠綠的代金券：「你給我幹什麼？」

    「我不喝，也沒有女朋友。」

    楚修遠瞪眼，沒有女朋友也不用給我吧？給你心上人好嗎？

    楚修遠轉手就想把券還給宋煜，宋煜偏偏不收，楚修遠拼命想把券塞回宋煜褲子口袋，被宋煜一手狠狠壓在座椅上。楚修遠拿另一隻手去掰，又被宋煜擒住。楚修遠火了，架起一條腿就往宋煜腰上頂，誰想宋煜握住他雙手突然往後一拽，楚修遠就撲進了他懷裡，滿鼻子宋煜的味道。

    柔韌結實的觸感讓楚修遠心跳頓時亂了分寸，靠，這傢伙學過擒拿嗎？

    心有不甘，還沒掙脫出，突然耳邊響起「咔嚓」聲，楚修遠的腦袋從宋煜懷裡鑽出來，回頭望向聲源，只見短髮姑娘舉著手機「呃」一聲：「你們繼續？」

    楚修遠&宋煜：「……」

    「你們不想要奶茶券的話，可以給我。」

    楚修遠乖乖坐好，給女朋友的奶茶券怎麼能隨便給別人，抬手將券塞進了自己口袋。

    9點的末班校車，到醫學院分校區已經超過9點半，下車後楚修遠正要和宋煜道別，卻換來宋煜問他餓不餓。

    「你要請我吃宵夜？」楚修遠停下腳步。

    「我聽說他們不管評委晚飯，正好我也沒吃。」

    可我吃了啊，我不餓。

    「我……」楚修遠眨眼，對上宋煜目光的一剎那，「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宵夜當然是：「燒烤。」

    「老師沒教過你要吃得健康？」宋煜挑眉。

    「那吃什麼？」

    宋煜：「我寢室里有好東西，來嗎。」說完不等楚修遠，就往寢室方向走去。

    楚修遠瞪大眼又眨了兩下，半夜9點半去宋煜寢室？看著已經走出五米的宋煜，邁開長腿追了上去。

    但踏進宋煜寢室的那一刻，楚修遠默了，他看見宋煜自陽台搬來一整箱蘋果。

    楚修遠：「……」

    「你說的好東西就是蘋果？」

    宋煜理所當然：「蘋果不好嗎？含有的多酚和黃酮類是天然化學抗氧化物質，降低膽固醇，防癌，防鉛中毒，保持血糖穩定，潤肺通便，生津止渴。」

    你丫背百度百科呢？

    「不好？」

    楚修遠：「好……」

    來了就吃吧，楚修遠挑挑揀揀，揀出個又大又紅的，在手裡掐了掐硬度，滿意，拿去洗手間洗。

    「一個夠不。」宋煜問。

    楚修遠胃口不錯，要是好吃，他也不介意多吃一個：「不知道。」

    宋煜嗯一聲，索性搬了整箱蘋果跟去洗手台。

    楚修遠在水槽邊隨便搓了兩下皮就往嘴裡塞，被宋煜一手攔住：「你不削皮就吃？」

    「我不會削啊。」楚修遠無辜。

    宋煜給楚修遠遞了把刀：「試試。」

    「不試，肯定學不會。」楚修遠不接，就算學會了也不削皮，懶。

    宋煜攤開楚修遠右手，直接把刀柄拍在了楚修遠掌心上：「連水果刀都不想拿，還想著拿手術刀？」

    楚修遠心裡一頓，握緊了右手，又佯裝釋然地一笑：「別總提我傷心事。我這輩子大概只能在夢裡想像自己拿手術刀的模樣了。」

    落寞的嘴角印在宋煜眼中，宋煜皺起眉給自己選出個模樣不好看的蘋果：「那你就把削蘋果當成削頭蓋骨，體驗一下不一樣的人生。」

    楚修遠的刀差點掉水槽里，我就削個蘋果，要不要那麼驚悚？！

    自己沒削過，但是別人怎麼削還是見過的，宋煜瞅楚修遠一手捧蘋果一手拿刀，看著倒是有模有樣，但一下手，果真如楚修遠所說，生活低能。

    別人削蘋果，皮都是一小串一小串的，楚修遠削個蘋果，刀插進去，一動就斷，一塊掉下來的皮還不如一毛錢硬幣大，削個蘋果跟在蘋果身上挖洞似的，削了二十多秒楚修遠都把自己削煩了，宋煜也實在看不下去。

    「行了行了，好好一個頭蓋骨被你削成癩痢頭了。」

    楚修遠：「……」

    咱只提蘋果不提頭蓋骨行嗎？

    楚修遠轉眼就去瞪宋煜，誰料伴隨著一聲「我教你」，他整個人自背後被宋煜圈在了懷裡，宋煜的呼吸緩緩呼在他頸間，楚修遠縮瑟脖頸，反射性屏住了呼吸，一雙眼中只剩宋煜英挺的鼻尖。離得太近了，好像只要宋煜一轉頭，他們便能唇間相觸，呼吸交融。

    楚修遠瞪大的眼睛，睫毛微微顫抖，宋煜卻沒有看他：「看我幹什麼？看刀。」

    第53章 我請你吃禁果

    楚修遠瞪大的眼睛， 睫毛微微顫抖， 宋煜卻沒有看他：「看我幹什麼？看刀。」

    驚醒般看向自己雙手， 卻發現雙手也被緊握，拿著刀的右手手指之間，被插入了另外幾根指骨分明的修長指尖， 此時正包裹住他整個手背，引導他將刀鋒搭在了蘋果上。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手指移動間， 指fèng被似有似無摩擦而過， 癢得他發慌。

    楚修遠也不清楚宋煜帶他用多少時間削完了整顆蘋果，只知道宋煜在抽身的那刻， 他全身都散發著熱度，無論是後背、頸間、還是指尖， 沒有一處，不是暖的。

    「會削了嗎？」宋煜問。

    楚修遠低頭咬了口蘋果， 含糊道：「不會。」

    「那我再教一次？」

    楚修遠踢了腳宋煜小腿：「削你自己的蘋果去吧。」

    宋煜笑得格外暢快：「你這雙手，不適合當外科醫生，但是當內科醫生還不錯。」

    「我也沒想當外科醫生。如果有機會的話， 我想去神經內科。」楚修遠低垂的臉龐划過一抹憧憬， 隨後又傾覆於無奈中。

    「為什麼？」

    「我爺爺死於腦梗塞，家裡人也經常偏頭疼和失眠。」

    宋煜沉默了兩秒：「嗯，果然是和頭蓋骨有關係的科室。」

    楚修遠又踢一腳宋煜：「神經病啊，頭蓋骨給你什麼好處了。」

    宋煜很自然地接道：「我們一個神經病，一個神經內科大夫， 正好。」

    楚修遠噗一聲笑了：「也不怕我治死你。」

    「修遠。」宋煜收回了上翹的嘴角，輕聲喚。

    「嗯？」

    「你很好，你還有希望，不要放棄。」

    楚修遠緩緩板下臉，氣氛冷落了下來，只剩白熾燈的滋鳴和宋煜削動蘋果的聲響。

    一時無話，等宋煜削了一半，楚修遠才回神，看一眼宋煜靈活的手指，拿著水果刀的手勢都透出股優雅從容，對比自己那狗啃一樣的技術：「你有沒有本事削完蘋果，皮卻不斷？」好像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

    宋煜看一眼楚修遠，也不多說：「沒試過。」

    「試試，一根不斷多帥。」楚修遠邊嚼蘋果邊要求。

    「一根不斷會讓你心情好點嗎。」

    楚修遠怔了一秒，綻開個笑：「會啊。怎麼不會。」

    宋煜手上這個蘋果長成了歪瓜裂棗，剛削的時候就斷過，宋煜想了想才回：「那等我這個吃完試試。」

    說來也巧，宋煜的寢室在頂樓，一層樓連三分之一的寢室都沒住滿，他們在公共洗手間呆了十幾分鐘，才進來一個解決內急的，看見兩人在吃蘋果，厚著臉表示自己也想來一個，宋煜索性把手上的歪瓜裂棗削完遞了過去。

    那人啃著蘋果離開，宋煜又從箱子裡挑出個賣相同樣不好看的，洗乾淨，拿起刀比劃。

    楚修遠的蘋果已經給他啃了三分之二，咂咂嘴，又脆又甜，問：「你怎麼會想到請我吃蘋果？」

    「大概是今天下午老師上課恰好提起過，埋了印象在腦子裡。」

    楚修遠查過臨八的課表，倒背如流，明知故問：「你們下午什麼課？」

    「組胚（組織胚胎學）。」

    「組胚怎麼會提到蘋果？」

    「我們今天上到桑椹胚。」為了一根不斷，宋煜手上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老師活躍氣氛的時候提到了聖經的亞當和夏娃，說他們偷吃的禁果應該是桑葚的樣子。」

    說完又補了句：「他說那是生命的果實，所以禁果應該和桑葚一個樣。」

    關於桑椹胚，楚修遠他們也剛學，胚胎發育早期，一個受精卵經過多次分裂，形成由32個左右細胞組成的細胞團，形似桑葚，名為桑椹胚。

    說是生命的果實似乎也扯得上關係。誰讓桑椹胚是偷吃了禁果之後孕育的呢。

    「但我認為禁果長得應該和蘋果一樣。」宋煜卻有不同觀點。

    楚修遠看看宋煜手裡的蘋果：「也不一定吧……」聖經里壓根沒寫禁果什麼樣。

    宋煜：「在我心裡就是蘋果的模樣。」

    「你又沒吃過禁果，你怎麼知道……」

    「以後總會吃到的。」 宋煜停了手上動作，「禁果。」視線刮過楚修遠臉頰，帶著讓楚修遠細胞末梢都隱隱躍動的瘙癢，似乎包含著什麼非同尋常的暗示，總有一天你會讓我知道禁果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