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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徐靜的提醒，晚自習下了之後楚邵陽剛出教室就在教室門外看到靠在牆壁上的那個人似乎也不令人意外。

    走廊里的燈光很暗，那個人又站在背光處，黑暗中只覺得他的眼睛很亮。他一直注視著這個方向，看到楚邵陽走了出來，男生微微站直了身體，聲音還是很平靜，但又有幾分沙啞，「走吧。」

    楚邵陽微微皺眉，卻沒說話，而是默不作聲的走在他身旁，直到到了明亮的地方，楚邵陽才清楚的看到了這個人狼狽的樣子。

    還是整齊的穿著校服，臉上也沒有什麼疲憊不堪的神色，但是他眼裡卻滿是血絲，再加上他眼眶下明顯的青色...看上去格外的狼狽和頹廢。

    第一次看到陳子航這麼狼狽，楚邵陽整個人都不可避免的怔了一會兒。但也只是一會兒而已。想想自己前幾天覺都沒睡好...楚邵陽表情就淡了下來，沉默著和陳子航一起朝著合租的房子走去。

    兩個人一路都沒說話，氣氛也相當的尷尬，一直到走到了合租的樓層，陳子航拿鑰匙開門，楚邵陽走進去，剛把書包扔沙發上，還沒轉過頭和陳子航說一句話，就被人一拽，一下子撞到了關到的門上！

    幸好那個如此強硬的人還有點良心，在楚邵陽背撞上門之前還用手給他護住了，才免除了一場慘劇。

    儘管如此，楚邵陽也還是冷著臉，二話不說就想掙脫——這算個怎麼回事？不能好好說話嗎非要一言不合就來這套？但是陳子航在扣住他之後就直接上前抱住他，把他的手死死的攥住，楚邵陽試了半天都沒掙脫開。

    感覺到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放在自己肩膀上，楚邵陽深吸一口氣，小腿抬了抬，最終還是忍著沒一腳踹到不該踹的地方，饒是這樣他的時候聲音也冷的掉冰碴子了，「滾！」

    埋頭在他肩膀上的男生沒動，也沒說話。

    他不說話，楚邵陽可以說。

    「陳子航，你給我放手——不要學的這麼不要臉好嗎？這件事是由什麼而起因什麼鬧大你不清楚？現在給我整什麼么蛾子？我說放手你他/媽的別碰我！」楚邵陽本來聲音還算平穩，結果說到後面越說越火大，手重新扳上陳子航的手腕，一個用力就想迫使對方放手。

    但是儘管他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也足以肯定這種力道足夠讓他握著的人手骨都快要裂了，陳子航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繼續抱著楚邵陽。

    「對不起。」在楚邵陽想開口之前，陳子航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破敗，還帶著...低啞的哭腔。

    楚邵陽愣住了。

    他幾乎是不可置信的感受到了肩膀上慢慢暈開的濕意。但是這是真的——陳子航哭了，這個一向冷淡高傲，眉目間都寫著清冷的男生居然哭了，哭的他肩膀都濕了一片。哭的整個人身體都在抖動，格外的...傷心。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等等，如果眼淚有用的話那豈不是人人哭哭都可以了！一下子回過神，楚邵陽掐斷了心裡本來出現的那絲心軟，語氣仍舊冷漠，「好好說話，陳子航，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自認自己不欠你什麼，也做的足夠好了，好，那你告訴我要我怎麼做？哦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對吧？好棒棒啊，我去你大爺的吧，外面交個女朋友，家裡藏個男朋友，你不覺得可笑嗎？」

    「邵陽...」抱著他的男生死死的不撒手，把楚邵陽所有帶著刻薄和嘲諷的話都聽了進去，「我...」

    「不，要，找，任，何，理，由。」楚邵陽冷冰冰的提醒他，原本一向懶散和帶著笑意的聲音里是滿滿的冷漠，「陳子航，這事到底怎麼回事你知我知誰都知，你有選擇的，你有。」

    楚邵陽話說的並不客氣，但是也是事實。因為他實在不理解陳子航到底是怎麼想的——一開始是生氣，氣過頭的那種，但是後面還是會去分析的，冷靜下來想想，陳子航的做法...並不算好吧。

    「我...我們談談。」聽完楚邵陽的話，陳子航半天沒吭聲。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單純的無言以對。但是在最後，他還是慢慢恢復平靜，語氣平靜。

    「...好。」楚邵陽閉了閉眼睛，感覺到陳子航鬆開了手，活動了一下被握的發麻的手，楚邵陽下巴揚了揚，指向沙發，「坐那邊談吧，最後一次機會。」

    這也是楚邵陽給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畢竟是少爺，楚邵陽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虧，也沒這麼為誰委曲求全過，他憑什麼？沒有人可以讓他委曲求全。他爹媽不行，陳子航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陳子航已經恢復了平靜。聞言輕微點了點頭，就乖乖的坐到了沙發那邊，黑色的瞳眸里是無風無浪的平淡，楚邵陽也走到他的對面，同樣坐在沙發上，表情冷淡——甚至還帶著幾分似笑非笑。

    「行了，說吧。」

    第68章 聽說你們沒有未來

    陳子航坐在楚邵陽對面。對這種狀況他並不喜歡, 根本不用抬頭，他就知道對面的人是用哪種冰冷的視線看著他的。

    但是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去抱住楚邵陽, 想告訴這個他一直唯一喜歡的人這都不是這樣的, 想說很多很多...

    沒人知道, 在楚邵陽離開的這一個星期他究竟多掙扎。

    是真的快被逼到極限了, 陳子航低垂著頭，眸子裡的暗色渲染。這一個星期，除了每天給楚邵陽發簡訊打電話以外，他

    因為他不知道怎麼辦。他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的。他本來以為自己選擇了正確的道路, 但是楚邵陽用回家告訴他, 他是錯的。

    但是無論如何...也還是要講清楚。

    「楚邵陽，你有想過我們的未來嗎？」陳子航低著頭，黑髮男生的樣子看上去悲哀又沉悶，低垂著頭的樣子也像極了大型犬，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平靜和低沉的，「我有想過的。」

    楚邵陽眉頭一挑, 心裡想著你這他/媽的問的都是什麼問題, 要是沒想過他可能和陳子航在一起嗎？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了，「當然想過, 你沒忘記吧？我告訴過你的，我們出國，領證結婚, 要不是為了這個老子也不會這麼...」

    「那麼別的呢？」坐在他對面，靜止不動的雕塑一樣的男生終於抬起頭，漆黑的眼眸仿若承載了一整片星空，「別的呢？家人，朋友，或者是...外力？」

    「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陳子航這次沒有低頭，而是直直的注視著楚邵陽，語氣平淡，「我不知道你們家是怎麼樣的——寵溺或者縱容，但是你總要明白，你總要去知道，不是所有人的家庭就像你這樣的。」

    如果陳子航沒有遇見楚邵陽，他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有勇氣出櫃，他雖然看起來是個極為高傲的人，但是內心卻比誰都自卑，或者他以後會硬生生的把自己掰直，或者一輩子都不結婚，也要一直一直熬著，熬到老，熬到這輩子都不得解脫。

    但是沒有那麼多的如果。事實就是，他遇見了楚邵陽，他有了這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所以哪怕是踩在刀尖上他也還是要走下去，從一開始，他對著楚邵陽回應的那句話到底背負了多麼深刻的重量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活到十七歲以來的所有堅持，父母的斷絕關係，周圍人的不理解，所有人的歧視，哪怕是眾叛親離沒有人會陪著他，他清楚地知道這些後果，但是還是會...走下去。

    「我出生於農村家庭，說不上有偏見吧，但是在他們看來，同性戀是一種病是很正常的事，」陳子航語氣冷漠的就像在說旁人的事，「不是沒有這種例子，十幾年前，我還小的時候，親眼看到一對相愛的同性戀人被送入了精神病院，然後在裡面，真正發了瘋。」

    他還記得才幾歲的他看著村子裡那個披頭散髮整個人瘋瘋癲癲的老頭子萬分不解，但是問了大人的結果卻是說他「生病」了。生了很嚴重的病，什麼病？喜歡男人的病。

    這件事給尚且年幼的他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心理陰影，從那一刻他就清楚的知道了，如果他選擇了這條路，後果必然萬劫不復。

    只是如果感情是這麼容易控制的話，那麼也不叫感情了。

    「楚青青的事隱瞞了你，我很抱歉，」陳子航突然轉了話題，他眼眶隱隱有些發紅，只是卻沒有一滴眼淚，「我不知道你對我說的女朋友是什麼意思，我從來沒有，也完全不可能在任何場合說過讓她當女朋友這句話。」

    一邊說著，他一邊注意著楚邵陽的表情，卻只能在後者臉上看到一片平靜。

    「你是在...娃娃親？」陳子航還是聰明的，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這件事是我父母訂下的，但是只是玩笑話，我們那邊這麼說但是後來沒有在一起的人很多，這些年他們也不怎麼提及了，所以我沒想到...」

    沒想到居然還會被提出來，沒想到楚邵陽居然會知道這一點。

    「我很抱歉隱瞞了你楚青青的事，我知道她可能對我有點心思，但是我想在你知道之前處理好，」陳子航低頭，「但是確實是我的錯，我沒有做到對你完全坦誠相待，抱歉。」

    陳子航不是神。他不會知道楚青青的家庭從小到大一直都教育著她隔壁鄰居家那個優秀的哥哥是她未來的丈夫，也不會知道楚青青出於這種原因為了他拼命考上尚陽，更不可能知道這個他一直當鄰家妹妹看待的孩子一直都暗暗有著接近他的心思——他知道很多，但是不知道更多。

    等陳子航終於在一次又一次楚青青來找他之後意識到了不對勁以後，他卻下意識的選擇了隱瞞——出於他的家庭，出於他的未來，出於種種他的考慮他選擇了隱瞞，然後想辦法委婉的解決這件事。

    從頭到尾，楚邵陽都沒說話。在他這番話說完之後，楚邵陽也還是沉默了很長時間。

    「呵。」楚邵陽終於開口了，陳子航心卻一沉。原因無他，楚邵陽話里的嘲諷口氣太明顯了。

    「OK，你說詞很對，沒問題，理由也很棒，」楚邵陽手指輕微的叩擊著玻璃桌，語氣嘲諷，「我也承認我確實沒有你想的多。」

    陳子航剛才提到的那些擔心，那些考慮，楚邵陽是真的一個都沒想過，也沒考慮過，因為被家裡的人寵著長大的，小少爺腦子裡都是「相愛萬歲」「愛情至上」，卻從沒考慮過走這條路要花多大代價。

    「但是我不認為，你想這麼多，你想一個人解決這些，扛下這些，對我公平。」

    「你以為你是誰？英雄？保護者？一個人面對你爹媽你親戚你周圍所有人？哦對，還要加上我周圍所有人？你真厲害啊，大英雄，一個人解決這些很高興是不是？」楚邵陽眯著眼睛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陳子航，我承認我不了解你，我的錯，我的錯，但是你也不了解我。」

    他楚邵陽可能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沒有陳子航想的多想的細，但是他有一點比陳子航強——就算失敗了，就算有任何外力，只要有陳子航在，他就撐得下去。

    「你早晚都會面對這一幕的，」楚邵陽漫不經心的摩挲著桌上的茶杯，盯著陳子航，語氣平靜從容，「選家人還是選我，選親戚還是選我，選任何人還是選我...你早晚都得面對的，那麼，拖下去的意義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