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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11:51 作者: 哀藍
若是他沒有完成,父王便會很生氣很生氣,說他是個沒用的不肖子,說他早晚要毀在他手上,說他不配做他的兒子。
那時候,祁霽不懂這都是什麼意思,每每這個時候,蛾姑就會出現在他身邊,輕聲細語地將他哄走。祁霽紅著眼圈問她這是怎麼回事。她總是笑著說,小少爺還小,現在還不懂,等到小少爺長大了,自然就懂了。
那是對擦肩而過的遺憾,是求而不得的瘋狂執念。
風好大,祁霽迷茫地睜著眼睛,方才他便在酒水裡注入了毒藥。想來不必多久,他就要一命嗚呼了。聽說人臨死前,總會見到自己想見的人,他的一生也會在極其短促的時間裡飛快地掠過。
祁霽看見了那些被自己所殺的人的痛苦。他們的冤屈、怨恨、悲傷、絕望……以及愛著他們的人的瘋狂。就像是失去了蛾姑的他,很多人在痛失所愛後選擇了自盡。
祁霽還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他扯著蛾姑的裙擺,仰著小臉,認真地聽她說話,然後說長大要娶她做妻子,要一輩子好好疼她愛她,決不讓她失望。
他還說,要做一輩子的好人。
第250章 愛蓮者,同予者何人?
從聶靖有意識開始,他就待在山上。這片山說大也不大,至少他跑不出去;說小也不小,因為完全夠他跟師父兩個人的日常生活,俗話說得好,靠山吃山,就是這個道理。
師父是個本事很大的人,他跟在師父身邊,學了不少東西。師父常說,有朝一日,也許他的成績能超越他。不過,前提是這一生他都心如止水,六根清淨。
是的,師父是個出家人。
好像名氣還很大,後來在他下山後,沿途「鴻上大師」這個名號都聽得耳朵起繭。
聽師父說,他的俗家是很有權勢的靖國公府,因為自小他出生的時候,身體孱弱,恰巧師父經過燕涼,見與他有緣,便登門拜訪,請求父親將他交給自己,帶到山上來,可保二十年平安。而只要他在山上平安度過了這二十年,那麼日後,自然是福壽延綿,壽終正寢。否則,怕是活不過三十歲就要死掉。
他倒是很不以為然。這些東西,上天自有安排,又豈是人力可以改變的?所以,對於師父的教導,他用心學習,但對於師父的說教,他向來嗤之以鼻,那些東西他並不信,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佛心。師父說他有佛性,可那又如何?他根本就不想做個師父口中說的好人。他對出家沒興趣,對還俗也沒興趣,但他倒是一直想去山下的世界看看,聽進山的山民們說,那是一個非常發達又有許多新奇玩意兒的地方,所以從他很小的時候,就想下去瞧瞧了。
可惜有師父看著,到底是寸步難行。
他在山上整整度過了十幾年,這些年裡,他奇門遁甲五行八卦無一不精,琴棋書畫更是不在話下,師父是才華橫溢的老人,他還從師父那裡學得了一手精湛的醫術。對他來說,這座山就是他的家,至於世間那什麼靖國公府……他一點感情都沒有,那些所謂的親人,跟誤闖他們山峰的山民們差不多。
嗯,興許還不如一隻斷翅的小鳥或是被捕獸夾弄斷了腿的小鹿。從很小很小的時候,聶靖就已經有了人比不上畜生的這個認識。他繼承了聶家絕佳的容貌,生得是俊秀異常,又氣質斐然,即使在深山之中,也斷不掉某些噁心的人的覬覦。他對那些誤闖山峰的人總是很好,收留他們,給他們吃,給他們穿,還給他們指出下山的路。可那些人中,女的總是要對他投懷送抱,就連某些男人,都藏著異樣的心思。
聶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他雖沒下過山,卻也不是不解世事。男人們眼裡的骯髒欲色,他能瞧得清清楚楚。他可能真不是個好人,不知道師父為什麼要收他做徒弟。
忘了是哪一年了,好像他才剛剛十三,有個年輕的男人闖了進來。說是進山打獵的時候迷了路,所以進來討杯水喝,順便問路。那時師父出去雲遊,他已經一個人在山上呆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講話。
聶靖還是挺高興的,畢竟一個人的生活雖然不無聊,卻未免有些孤單。師父在的時候,他可以跟師父說說話,然而師父一旦出去雲遊,他就要一個人安靜地度過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山上有花有草有小動物,可聶靖還是難免感到寂寞。
這男子身材修長,肌肉魁梧,手上拿著的弓箭十分沉重,聶靖試著幫忙拎了一下……嗯,還是不要拎了,免得打擊到他本來就為數不多的自尊心。那男子倒是個性格豪放的,跟他稱兄道弟,兩人在一起好不快活。
可慢慢地,聶靖發現,男人的眼光越來越奇怪。男人慢慢喜歡和他勾肩搭背,喜歡在吃飯或是接凳子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地觸碰他,甚至會在他沐浴的時候「不小心」闖進來……種種跡象表明,這個讓他感覺不錯,可以交個朋友的男人,和那些個對他有過非分之想的男人女人都是一樣的。
聶靖覺得非常噁心。
他就奇了怪了,怎麼這世上的人,除了師父以外,一個個都那麼骯髒呢?即使他們衣著光鮮,打扮的道貌岸然,然而骨子裡卻仍是髒的。
好在他本就是個極度薄情之人,以前不教訓那些人,是因為師父一直在,這一回師父不在,聶靖想,也許自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點事情了。男子身強體壯,又是打獵好手,聶靖知道若是硬著來,自己決不是對方對手,但若他不儘早出手,那麼,早晚有一天會著了對方的道兒。寧可我負天下人,也不可天下人負我,他就是這麼個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