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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09:39 作者: 寒夜飄零
靜姝微微偏頭,躲著呼在耳邊的溫熱氣息,抓捏謝瑾年的脖頸:「既是承認了,還不趕快收了你的『神通』,好好答我所問!」
謝瑾年抬頭,看著他的小娘子,笑而不語。
靜姝與謝瑾年對視了一瞬,兀然福至心靈:「夫君是說……」
謝瑾年頷首,指尖點在靜姝唇上示意她噤聲:「為夫還是那句先前囑咐過你的話……」
「明白明白!此事出得夫君口,入得我耳,絕不會對第三人言說。」靜姝攥住謝瑾年指尖,含著笑搶答完謝瑾年的例行叮囑,湊到謝瑾年耳邊,輕聲問,「夫君,你那差事不是說已是盡數交接清楚了?泰老爺因何又派那冀弘清來監視你?」
謝瑾年垂眸端量他的小娘子。
素來明朗的眉眼,於須臾間便染滿憂色,無聲地訴說著對他的擔憂。
謝瑾年猶豫了一瞬,到底不忍心讓他的小娘子胡思亂想,輕嘆道:「泰老爺素來多疑,我便是於卸任之時將差事盡數交接的明明白白,他也不會放心。他會懷疑我陽奉陰違,擔心我私藏了禍心於他不利,故而派和親王前來,一為監視,二為護送。」
「護送?我還以為……」護送只是個託詞。
說話間,驟起的風浪漸而平息,船艙不再隨著水浪劇烈地顛簸。
謝瑾年鬆開艙壁上的扶手,替小娘子卸下簪釵,低聲道:「太子薨逝,儲君之位空懸,可以說今上膝下諸子皆有望繼承大寶。」
小娘子卸去簪釵,鬆開髮髻,滿頭青絲鋪散在床榻上,仿若潑墨的山水。
謝瑾年指尖穿過「山水」,抓了一把髮絲,輕掃小娘子的瑩潤如玉的臉頰,藏著輕嘲,有些漫不經心地繼續道:「奈何寶座只有一把,今上膝下序齒的皇子即便接連薨逝三個,卻也還有四位。」
柔順的發梢在臉上掃來掃去,有點癢。
靜姝拂開抓著髮絲在她臉上作亂的手,接過謝瑾年的話道:「狼多肉少,必是少不了一番爭奪。」
這比喻倒也貼切。
自從太子薨逝,那幾位盯著那把椅子心急火燎地上躥下跳,可不就跟餓急了眼的狼似的,唯恐慢上一步,與那把椅子失之交臂。
簡直愚蠢。
謝瑾年垂眼看他家可心的小娘子,舒緩著心中乍現的鬱氣,曼聲輕嘲:「那四位皇子的奪嫡之爭,可比餓狼搶肉要精彩的多。」
那是自然。
縱觀她讀過的那些涵蓋了上下五千年的史書,每每皇位更迭,又有哪一次不是風起雲湧的?
念及史上歷次涉及奪嫡之爭的記載,倒在明爭暗鬥里的朋黨不知凡幾。
靜姝情不自禁地抓緊謝瑾年的衣襟,試探著道:「那便是天家的事了,自與我們區區商戶人家沒甚麼相干。」
小娘子言語篤定,眼底卻儘是毫不遮掩的試探。
看穿了他家娘子的小心機,謝瑾年莞爾。
指尖點在微蹙的眉心,謝瑾年並未立時給予肯定或是否定,而是含著笑曼聲道:「奪那把椅子可不是嘴上說說便能奪了的。四位皇子身上聖眷不分軒輊,若想決出雌雄,便少不得要拉攏朋黨,網羅親信,籠絡人心……」
謝瑾年輕哂,「做這些,可是哪哪都少不了銀子的。」
銀子……
靜姝與謝瑾年無聲的對視。
過了良久,靜姝無奈道:「謝家豈不是成了四位皇子眼裡的頭一號大肥肉?」
這比喻,端的貼切。
如今的謝家,坐擁富可敵國的財富,又無權勢可依靠,在那四位眼裡可不就是一塊任他們宰割的肥肉?
謝瑾年輕笑,笑得格外嘲諷:「可以這麼說。」
「難怪八皇子會盯上我的點石齋。」那點石齋雖無盈利,可卻是籠絡天下士子的利器!
聽謝瑾年分析完眼下局勢,靜姝心思一轉,便將前後這一連串的事兒串聯到了一處。
謝瑾年也是個小可憐,好不容易卸了狗皇帝委派的糟心差事,卻又要成為狗皇帝四個兒子爭相撕咬的「肥肉」!
靜姝心疼得抱緊謝瑾年的腰,低聲寬慰,「好在今上人雖老卻未昏聵,尚且有點仁厚之心,知道把冀弘清派來『護送』咱們。」不然還真不知他們能否安然抵達南虞。
他家小娘子言語間對今上頗有不敬之嫌,謝瑾年卻只是輕笑一聲,眼底藏著嘲諷,輕應了一聲:「嗯。」
甚至在心裡想,有些事不便說,也沒必要說出來徒增他家小娘子的煩惱,便讓她以為冀弘清只是前來護送和監視的罷。
聽出謝瑾年言語間頗有未盡之意,靜姝卻未再追問。
相處日久,她也知道謝瑾年身上隱秘頗多,很有一些事不便說與她聽,她追問也不過是讓謝瑾年為難。
本以為離開京城,便離開了是非窩。
卻不想普天之下,並無哪處是絕對的淨土。
心疼謝瑾年此時的處境,靜姝用臉頰蹭蹭謝瑾年,笑言:「左右那冀弘清已是住到了咱們船上,好歹也是個世襲罔替的親王,夫君大可以將他物盡其用。」多好的工具人,不用豈不是對不起送他上門的人!
聽出小娘子的言外之意,謝瑾年忍俊不禁,笑著應道:「娘子言之有理,為夫必會讓他好生替咱們擋槍擋劍,不浪費他一根頭髮絲兒。」
「就是這麼個理兒!」靜姝忍著笑拍拍謝瑾年的肩頭,擺出一副「老懷甚慰」的嘴臉,就差說一句「孺子可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