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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09:39 作者: 寒夜飄零
然而,顯然她是杞人憂天了。
直至駿馬奔上山頂,病美人也未表現出什麼不適來,甚至連咳嗽都沒咳上一聲。
落日即將沒入天際,天邊層層疊疊的雲層被染成了一片金紅。
遠處的山巒,倒懸的瀑布,嵌在山腰上的潭水,隱在山林里的黛瓦紅牆,無不披上了落日灑下的紗衣,似是垂暮老者逐漸陷入沉眠,又似是婀娜多姿的美人徜徉在霞光里,編織著瑰麗盛景。
看著最後一抹餘暉沒入天際,天地逐漸陷入黑暗,靜姝悠然長嘆:「美!」
謝瑾年張開披風,從身後把小娘子裹進披風裡:「娘子若是喜歡明日再帶你來看。」
靜姝身子後靠,偎進謝瑾年懷裡,汲取著暖入心底的溫度,懶懶地道:「看多了也沒甚麼意思,不如明日來看日出?」
日出也好,日落也罷。
總歸是為了哄他的小娘子,謝瑾年再沒有不應的。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這一場日出到底沒能看成——在上山之前,靜姝心血來潮要去看一眼瀾滄江支流富春河上的雲海奇觀,然後,他們就在水面上撿了個娃娃,還是嗷嗷待哺的那種。
藤編的籃子裡,鋪著錦緞棉被,粉雕玉琢的小崽子窩在襁褓里,貓兒似的哭。
靜姝見了,直道當爹媽的心狠:「這麼可人疼的崽兒,竟然也捨得扔!」
靜姝看見的是招人疼的崽兒。
謝瑾年看見的卻是裹著崽兒的綾羅錦緞,以及在靜姝抱起崽兒時,從襁褓里掉出來的那塊玉!
這個崽兒真是個天大的麻煩。
靜姝沒得著謝瑾年的回應,抱著崽兒轉身去看謝瑾年。
卻見病美人目光落在籃子裡,眉心微皺,不知道在想什麼。
靜姝順著病美人的視線望過去,便見湘色錦被上躺著一塊玉牌,那玉牌三寸長,寸半寬,上有繁複花紋似龍似蟒,繞著一個「瀾」字。
靜姝覺得這玉似曾相識,仿佛是在病美人身上見過一塊差不多的,便猜想這玉大概是世家大族子弟的身份玉牌:「可憐見兒的,也不知這崽兒家裡遭了什麼難,竟捨得把他順著水漂下來,好在是叫咱們遇著了,不然怕是得凶多吉少。」
謝瑾年垂下眼瞼,沒應聲。
靜姝總算是從崽兒身上分出點心神,發現了病美人的反常。
抬眼去望,便見病美人嘴角抿直,眉心微皺,淺淡的眸色里透著幾分冷,顯見並不怎麼待見他們撿到的這個崽兒。
靜姝緊了緊懷中貓兒似的哭唧唧的崽兒,湊近謝瑾年,捏住謝瑾年的袖子輕輕的搖:「夫君,這崽兒自瀾滄江上來,貼身的玉牌上又有一個『瀾』字,咱們就給他取名瀾滄如何?」
謝瑾年抬眼,不辨喜怒地看著靜姝。
小娘子眉眼間拙劣地裝著小心,一雙素手緊緊地抱著襁褓,可見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要養著這崽兒了。
他若是說不養這個崽兒,小娘子怕是不會依。
沒見小娘子連名字都替崽兒起好了?
謝瑾年心中輕嘆了一聲,到底妥協在了小娘子那雙灼灼目光里——麻煩便麻煩吧,左右不過是費些心思的事兒,總比哄惱了他的小娘子容易些。
淺淡的笑意重新爬上謝瑾年的眼尾唇角,謝瑾年抬手揉了把小娘子的頭頂,輕聲應了聲:「好。」
聽得這一聲好,靜姝瞬間眉開眼笑,指尖戳著小崽兒的臉頰,笑道:「呦,崽兒,你可是有名字的人了,謝瀾滄,好不好聽?」
這好不好聽卻是問謝瑾年的。
謝瑾年提起裝崽兒的藤編的籃子,取出玉牌袖進袖子裡,把籃子往河中一甩。
確認那空藍子又順著湍急的水流往下游飄去,謝瑾年轉身看向他的小娘子,含笑道:「好聽。」
細端量謝瑾年,見他眉宇間確實沒有半分不悅,靜姝稍鬆了口氣,歉然道:「這日出怕是看不成了。」
謝瑾年輕笑:「娘子高興便好。」
多了一個崽兒,不光是日出沒看成,他們也不得不提早回了城。
*
離府五六日,又帶了一個小崽兒回來。
甫一回府,靜姝便帶著小崽兒去榮華堂給謝夫人問安,也算是把小崽兒在謝家過個明路,此後奶媽、嬤嬤、丫鬟婆子還要準備起來。
當然,同行的還有謝瑾年。
榮華堂里,謝夫人正在東次間的矮炕上,攬著慧姐兒給慧姐兒講古。
見得謝瑾年和靜姝相攜而至,謝夫人止住話音,不咸不淡地問了一嘴:「不是說要多住上幾日?怎麼今兒個就回來了?」
給謝夫人問過安,靜姝捏著謝瑾年的袖子輕輕的晃。
謝瑾年任小娘子拽著袖子搖,待看夠小娘子難得的嬌軟,才不咸不淡地道:「京中有事,便先回來了。」
謝夫人方才那一問仿佛就是例行個公事,得了謝瑾年的回答,便揭過了這個話茬,也不去關心京中到底有什麼事,只鬆開把心都飛出來的慧姐兒,笑著說了一句:「見著你們回來,這小妮子便又活了。」
謝瑾年探手拽住小炮彈似的沖向靜姝的慧姐兒,笑著說了句:「你嫂嫂可禁不住你這般莽撞,仔細摔了你們兩個。」
慧姐兒吐了下舌頭,絞著帕子又恢復素日裡怯怯懦懦的小模樣。
靜姝拽著慧姐兒的手,把慧姐兒拽到身邊,輕輕抱了下,白謝瑾年:「你莫嚇唬慧姐兒,哪有你說的那般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