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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03:24 作者: 艾珈
    「累了,休息吧。」他揣起陶罐,心裡已有回自個兒院落的打算。

    她卻聽擰了,以為他要留宿「碧漪堂」,喊了聲「等等」,立即奔進房裡拾掇擺了一桌的衣料。

    他呆看她背影,心想這時才說要走,會不會太矯揉造作?

    畢竟他是狠心要讓她不好過的惡質男子。

    他告訴自己,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洗刷不掉薄倖的惡名,那麼就乾脆點,壞到底算了。

    吹熄了蠟燭,曹震摸黑走進她房間。架在房中的花繃依舊,他走近身去,看見上頭的睡蓮圖多了幾瓣蓮,白綾底下細如蛛絲的繡線垂落。他捻起一摸,驚訝不已。

    夏雲回頭瞄見,表情有些忐忑。「怎麼了?」

    「細緻。」他指尖挲了挲凸浮在絹上的花瓣,看起來雖有立面,但摸起來卻平滑細膩,帶點兒撫摸姑娘家肌膚的況味。

    就這忽兒他想起她一身雪肌,動情時,也是這樣粉粉白白,摸起來又熱又軟的。而後再一望屏風架上,她幾天前披上的衣袍已經換了方向,大抵,是教人清洗過了。

    想到她房裡還放著他的衣裳,他心頭就暖。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對一個夏家人的一舉一動如此上心,她不過是把他穿過的衣裳留在房裡邊,竟也能讓他歡喜得像是她做了什麼天大好事一般----

    正巧她從他身邊經過,他一拉,將她扯進懷中。

    一雙水眸帶點兒驚慌地仰望,他伸手挲了挲她粉白的面頰,輕輕在她眼角上一親。「幫我脫衣,明早作坊還有很多事情,得早點過去。」

    這幾句話挑明了,他今晚上,不會碰她。

    知道自己逃過一劫,理當開心才對,可說也奇,幫他寬衣的她暗揉了揉心窩,疑惑自己怎麼會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鬱悶?

    難不成你很希望他碰你?

    怎麼可能!她急忙揮去心頭的想法。那麼疼、又那麼嚇人的事,她怎麼可能還會想再來一次?她幫自己找著理由。肯定是晚上縫衣縫得太晚,腦子糊塗了,才會胡思亂想。

    沒錯!她深吐口氣,一定是這樣沒錯。

    僅穿著里裳里褲的曹震坐到床邊,不等她來,他自顧自地脫去鞋襪。

    她呆呆留在房內,見他仰身躺下,兩人目光相交,雖然燭光昏暗,仍可見她臉邊浮現一抹紅。

    「你不休息?」他一望鄰旁空位,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當然不是----」夏雲躊躇著。雖然兩人有了夫妻之實,可說真話,要她意識清醒地躺在他身邊,讓她有一點卻步。

    可一瞧曹震滿臉倦容,她知道自己再杵著不動,實在說不過去。

    不然----就拖慢一點,看他會不會等不及先睡!心頭主意打定,她轉身對著妝鏡解去頭簪,梳頭,直到卸去鞋襪,已是好一會兒之後的事情。

    但回頭,發現他依舊張著眼睛。

    逃不過了。她心裡嘆了一聲,認命地爬到他身邊躺下。

    「躺近一點。」他扯來錦被,密實地將她蓋上。

    三月初春的夜還有點兒涼,躺在被裡,她微寒的身子很快被他的體熱煨暖。就像受寒的野兔,她不自覺地朝他身側靠去。

    合上眼的曹震察覺,索性抱她入懷。

    倏地靠他這麼近,她警戒似地瞪大雙眼。只是過了一會兒,發覺他雙眼仍閉著。才知他並無反悔碰她的意思。

    她輕輕吁了口氣,僵直的背脊,這時才軟了下來。

    接著,倦意上涌。

    想她,也是一整天針線不停,扎紮實實忙了一天。

    尤其這會兒身子又被焐得這麼暖,她捂住小嘴打了個呵欠,然後看他一眼,確定他沒其它別的反應之後,這才安安心心地合上眼睛。

    沒一會兒,她睡著了。

    直到身邊人氣息吐勻,一直佯裝熟睡的曹震突然張開眼睛。

    望著身旁小小嬌影,心頭那股甜又漫了出來。這麼溫軟的身子骨,他手臂一緊,感覺使個勁就掐壞了。可一經相處才知道,這小人兒絕不像她外表那般嬌弱。想她自曬的梅花片兒茶,她辟絲繡花的巧手,還有掌管一家繡坊的能耐。說真的,把她囿在這「碧漪堂」,是大材小用了。

    他忍不住想,若今天是她接下這多出來的六千件絲棉襖,她會怎麼安派?是跟他一樣,賣著臉皮跟其它機戶求援,或能想出其它更好的法子?

    他有點兒想知道,可一想到她姓夏,立刻又推開心裡的好奇。

    罷了,他閉上眼睛。知道她會怎麼做又如何,那六千件絲棉襖早都發派出去了。

    睡吧,他告訴自己。明天還有好多事要操煩呢!

    【第五章】

    自從開了先例,留宿她房裡之後,曹震過來「碧漪堂」的次數變勤了。不一定是留下來睡覺,有時只是吃頓飯、喝個茶,來的時間也不一定是晚上。

    只是他的改變,讓蟠桃很是提心弔膽。蟠桃本就畏懼不苟言笑的曹震,總覺得在他面前,手腳很容易變得不利索。

    夏雲倒是看不出轉變,她依舊每天花上大把時間趕縫絲棉襖。才過六、七日,她已縫了五件,速度就連曹家作坊的繡女也比不上。

    曹震有時會待在一旁看她縫上幾針,雖然開頭不喜她一拿起炭條針繡便渾然忘我的姿態,可看久了,也品出另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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