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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3:03:24 作者: 艾珈
他望著柯總管問:「有事?」
柯總管低聲說了幾句,又指指大夫。曹震皺眉,表情頗難決定。
柯總管想的事情跟蟠桃一樣。先前被褥撤出來,一看上頭的血漬,大伙兒便心知肚明了。
若夏雲是別家的閨女,發生這種事,柯總管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反正趕緊辦喜事就對了。問題是夏雲姓夏,一想到夏雲若懷上了孩子,單單歸屬,就讓人一個頭兩個大。
雖然自家少爺偶爾會做些出人意表的安排,比如讓夏雲住「碧漪堂」,還對身體微恙的她關懷備至,但柯總管可沒忘記,自家少爺嘴上,仍舊口口聲聲說討厭夏家人。
剛好大夫過來,柯總管便硬著頭皮詢問,要不要跟大夫求幾帖不易懷胎的涼藥,讓夏雲吃吃?
曹震望著柯總管,腦里卻惦著昏倦不醒的麗顏。依理,他不該讓夏家人懷上他的子嗣;但一想到她纖細的腰肢因為懷上他的孩子變得圓鼓,他心裡竟浮上那麼一點冀盼。
她那麼漂見,生出來的孩子,肯定也是水靈清秀----
真中邪了。他推開腦中綺想,自己剛才竟然在想像兩個人的孩子會是什麼模樣!他提醒自己----別忘記了,夏家欠他們曹家的,可是難以泯減的殺父之仇啊!
他吐口氣,丟下一句話:「就依你意思辦吧。」
柯總管點頭,默默走到大夫耳邊嘀咕。
安穩地睡過一晚上之後,夏雲感覺身體舒服多了。一大清早剛換好衣裳,她立即拿起絲棉襖的衣料,專心一意地縫著。
婢女蟠桃端著湯藥進來。
一見到夏雲在做什麼,她忙過來阻止。「小姐,您應該多休息一會兒的。」
「睡飽了,夠了。」她擎著針來回縫遞,眨個眼,一排線就出現了。「湯藥給我喝的?」
「是啊,還是柯總管親自端來的。」蟠桃放下托盤,認真地看著自家小姐問:「小姐,您跟曹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她抬起頭。「怎麼這麼問?」
「奴婢想不懂啊。」蟠桃嘆氣。「昨晚上您暈過去,您不曉得,曹爺多急啊!奴婢差點被感動了。可是今兒早上,奴婢一知道這湯藥是做什麼用的----」
夏雲一睇桌上的碗,聽她口氣,那藥似乎不是用來補身子的?
蟠桃證實了她的揣測。
「據說這湯藥喝了之後,姑娘家就不易懷上孩子了----」蟠桃一臉猶豫。「小姐,您真的要喝嗎?」
夏雲挪回目光,定定望著手裡的衣料。
她是來曹家償債贖罪的,換句話說,曹震絕對不可能要她生下孩子。兩家冤讎結得太深,不是她幫他生一個孩子就能解決----這些事她全都知道,可是,為什麼聽到這消息,她心頭仍舊緊了一緊?
她捫心自問,難道她心裡還存有一絲妄念,以為曹震會因為她的曲意承歡,多少改變了對夏家的成見?
她一邊想著,一邊暗笑自己傻。
昨兒夜裡他的舉動,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他費盡心思要她過來抵債,就是要報復她爹當年的背信之舉。今天,他好不容易得她這隻棋,怎麼可能又自掌嘴巴要她生下他的孩子?
她挪開衣料,走過去端起瓷碗,漠然地一飲而盡。
既然非要她這麼做才能平復他心頭的怨恨,她就喝。
早在踏進曹家門那一天起,她就告訴自己,一切是為了贖罪。
「小姐----」幡桃心疼地喊。
「拿出去吧。」夏雲坐回椅上,又專心地縫作起來。
瞧她神色鎮定,好似喝藥這事對她完全沒有影響,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裡多疼。
她並不怨怪自己生在夏家,也不怨怪曹震無情薄涼----畢竟這梁子,還是自個兒爹當年結下的。
只是她難免會傷心,曹夏兩家,真的,再想不出任何辦法改變僵局了嗎?
又過了三天。
這三天裡,曹震一次也沒過來「碧漪堂」。倒不是又上了「桃花扇」尋歡作樂,而是織造局接連幾次變卦,攪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那兩萬件絲棉襖,曹家作坊雖已承作了大半,可餘下的一萬五千件,織造局花了幾天,竟只發派了一萬不到。回過頭還是得來為難曹震,織造大人幾次召喚,就是想利用曹震的人脈,打發掉餘下的六千件。
曹震真的是有苦難言,但礙於情面,只得硬著頭皮承下。
曹家作坊這邊,無論如何是吞吃不下另六千件的絲棉襖了,曹震想了又想,只能跟其它機戶求援。得空,曹震在知名飯館「豐澤園」設下宴席,請來相熟繡坊老闆。酒足飯飽之餘,他提出要求,希望大伙兒能衝著多年情分,一戶幾百幾百地湊,齊力幫他熬過這回難關。
其中計家老爺,一口氣跟曹震允了三千數。
只是另有條件。
宴席之後,計家老爺留下來與曹震商談。
有個圓墩墩肚子的計家老爺說:「我說曹爺,您也老大不小了,也該為自己的將來打算打算。」
曹震心頭一跳。他知道計家有個已近出嫁年紀的閨女,獨名一字「錦」,長什麼樣貌倒沒聽說過。不過和夏雲未出嫁便芳名遠播相比,計家千金,大概也不過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