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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57:12 作者: 山中君
    瑞王在旁邊聽明白了,敢情這位不是救星,當即便道:「隨從又不是物件,你直接讓他們回來便是了,哪裡還用你送——」

    「你閉嘴!」

    風承熙和葉汝真幾乎是同時開口。

    瑞王:「……」

    唉,只得重新坐下,接著念經。

    風承熙也從錯愕震驚中緩過來了,咬牙道:「你確實是愚鈍,非但愚鈍,還不知好歹。」

    葉汝真語氣沒比他好到哪裡去,梗著脖子道:「臣說過,陛下要是有事,臣是要給陛來收屍的。臣和陛下不一樣,臣說過的話絕不唬人,定然算話。」

    「你還想替朕收屍?分明是來給朕陪葬!」

    「陪葬就陪葬,一起死的,下輩子一起投胎離得也近些!陛下不是要臣早點去找陛下嗎?咱們投個一母同胞龍鳳胎如何?夠早了吧?!」

    風承熙臉色十分難看:「誰要跟你做龍鳳胎?」

    「……」在一旁悄悄觀戰的瑞王終於忍不住插嘴,「二位,這架能不能出去再吵?外頭的暴民和姜家的府兵眼看就要打進來了!咱們還是先想想怎麼找救兵吧?」

    風承熙用力按了按額角,神情有明顯的浮躁,和之前鎮定從容判若兩人。

    瑞王臉色也跟著有點發白:「陛下,您不會真的只是在賭運氣吧?」

    風承熙確實是在賭。

    但葉汝真來了,一切便不同了。

    「現在是不是可以燃放那支煙花?」葉汝真道,「我看街面上的士兵都撤了,若是蕭將軍此時入城,戰場只會在王府這一塊,不會傷及全城百姓。」

    「我賭的便是蕭宏會來救駕。」風承熙道,「若他確然忠心,此時已經在入城的路上。若他確有異心,放了煙花也不會來。」

    單憑王府內那些府兵絕對抵擋不了多久,尤其是大門外人多勢眾,裡面的人眼看就擋不住了。

    瑞王慘聲道:「那咱們現在只有等死了?」

    風承熙看著葉汝真,目光灼然,仿佛要在她臉上燒出兩個洞。

    葉汝真以同樣堅定的眼神回望,她絲毫不後悔回來。

    「罷了。」風承熙咬了咬牙,幾乎是惡狠狠道,「反正是賭,那就再賭一把。」

    半炷香之後,風承熙和葉汝真來到了後門。

    王府一共有四道門,除了大門與後門,左右各有一道側門。

    後門出去便是一條小巷,地勢最為狹窄,無法容納太多人,所以圍攻的人數也最少。

    其餘三處只留下一部分府兵斷後,其餘人全集中在後門,鄭碩與手下人先行開道,開門殺出了一條生路。

    葉汝真留了兩名隨從牽著馬匹在不遠處的巷口接應。

    只要出了這條巷子,快馬朝南飛奔,如無意外,定能遇上從城南大營進來救駕的蕭宏。

    衝出後門之前,風承熙和葉汝真彼此深深望了一眼。

    要活著!

    兩人沒有再說一句話,但都明白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葉汝真拼了命地跑起來,耳旁呼呼風響,夾雜著兵刃的撞擊聲、雙方的喊殺聲。

    她回了一下頭,看見有姜路穩穩地站在院牆上,手裡一張長弓拉成一道讓人膽戰心驚的弧度,箭尖上的寒光在烈日下能刺痛人的眼睛。

    箭尖對準的是風承熙的後背。

    「小心!」

    葉汝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這輩子都沒有跑得這樣快過,她覺得自己好像是飛了起來,騰空將風承熙撲倒在地。

    「篤」,一支長箭擦過風承熙頭上的官帽,釘入地面,箭尾猶不住顫抖。

    風承熙的官帽落地,頭髮披散下來。

    葉汝真撲在他的胸口,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還好,還好,若是再慢上一點,這支箭就會把他射個對穿。

    然而風承熙的眼睛在下一瞬睜到了極大。

    葉汝真在他的瞳孔里看見了一支長箭的迫近。

    這一次,箭尖對準的是她的背脊。

    來勢太快了,甚至不容她最後對他說點什麼,她只是來得及叫他一聲名字:「風承熙……」

    剎那間天翻地覆,風承熙翻身而起,把她壓在身下。

    「撲」地一聲,利刃入肉的可怕聲響從風承熙背後傳來,鮮血從風承熙嘴角溢出,滴落到葉汝真臉上。

    葉汝真毫髮無傷,但神魂好像被生生射穿,她張了張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風承熙嘴唇歙動,擠出一點聲音:「葉卿……」

    「不要……不要……」

    葉汝真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每個字都帶著破碎的哭腔,但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知道徒勞地伸手去抹風承熙嘴角的血跡,手仿佛是別人的,完全不聽使喚,抖得厲害,怎麼也抹不乾淨,抹完了又湧出來。

    作為替身離開王府的時候她沒有害怕,撒著銀子衝進王府的時候她也沒有害怕,可這個時候她真的害怕了,恐懼像是細密的蟲子爬遍全身,啃食她的血肉與骨頭。

    「找……唐遠之……救……」

    這幾個字擠幹了風承熙最後一點力氣。

    一切到此為止,風承熙的頭重重地垂了下來,俯在葉汝真肩上。

    一切的嘈雜與喧囂好像在剎那間遠去了,整個世間只剩下他的頭挨在她的肩上的重量,如此清晰,宛如他們之前每一次的擁抱。

    只是這一次,他的手再沒有箍著她的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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