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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57:12 作者: 山中君
    門剛關上,白氏就和知客僧走進了院中。

    葉汝真剛鬆一口氣,就見風承熙一臉震驚,衣領都歪了——方才被她扯的。

    這衣衫不整的,方才那股興師問罪的氣勢頓時蕩然無存。

    「臣死罪,死罪。」葉汝真雙手合什求饒,聲音壓得極低,「您身上穿的雖是常服,到底還是繡著龍紋,臣的外祖母瞧見了,不就知道您是皇帝了嗎?」

    風承熙單手把歪掉的衣領扯正來,冷冷道:「知道了又怎樣?朕怕她不成?」

    「不是不是,那郗兄不就被戳穿了嗎?」

    「姜鳳聲不是都把當年的事講給你聽了麼?」風承熙冷笑,「怎麼?你還敢讓郗明德去你家吃飯?不怕他喝你血,吃你的肉?」

    葉汝真看著他,忽然笑了。

    這間禪房應是久無人住了,地上落了厚厚一層灰塵,牆角也結著蜘蛛網,葉汝真掃了半天地,額角掛著汗,頭髮也不怎麼齊整,發間還落了好幾星樟樹細碎的花朵。

    無論怎麼看,都不是什麼美好的畫面。

    然而時間仿佛這一刻停頓了,寺廟的鐘聲變得格外遙遠,只有風還在吹拂,帶著彌天蓋地的香樟花清香。

    「陛下,您不怕,為什麼聲音也這么小?」

    葉汝真眼角眉梢的笑意很像春日雨後的陽光,這陽光還照在尚掛著水珠的花瓣上,清透、明淨、光亮、晶瑩。

    「……」

    風承熙一時說不出話來。

    禪房內,葉汝真低聲道:「陛下,姜大人口中的您是姜大人看到的,臣眼中的您是臣看到的。您在青雲閣發怒,回來路上還能和臣一起喝香湯,您昨日在御書房發怒,臣現在還好端端站著。」

    外面白氏「咦」了一聲:「掃把在這兒,人呢?」

    知客僧道:「這廊下有茶水,大約是今日聖駕降臨,有同僚來尋葉施主了。」

    葉汝真知道白氏定然是聽說皇帝來了,所以準備尋她回家。

    畢竟她昨天被逐出宮,全家人才額首歡慶過。

    事到如今,官位不官位的葉家已經沒人敢在乎了,只要小命保住就行。

    風承熙不知是怔住了還是怎樣,直直地看著她,一個字沒說。

    直視君王乃是犯上,葉汝真收回視線,深深一揖到底:「若郗兄繁忙之餘,還願意來我家中做客,我定然還以郗兄最喜歡的胭脂鵝脯款待。」

    說完,她直起身,輕聲道:「勞煩郗兄在此稍候,我先行一步。」

    她的手還沒碰上門,忽然被風承熙一把拉住。

    風承熙張了張嘴,正要說話,被灰塵刺激許久的鼻尖一動,一個噴嚏就要噴薄而出。

    葉汝真大驚,撲上去想要捂住他的嘴。

    人已撲到,猛然想起這可是皇帝,手生生剎住。

    「阿嚏!」

    已經快走到院門口的白氏和知客僧停下腳步。

    「阿成?」白氏折回來,叩了叩門,「是你嗎?」

    葉汝真背貼在牆板上,急急環顧,這間禪房清冷已久,連個衣櫥都沒有——不對,就算有,也不能讓皇帝陛下鑽進去。

    她這裡正著急,忽見風承熙開始解衣帶。

    葉汝真:「!!!」

    白氏就在門外,她一點聲氣也不敢露,只能急急捂住眼睛,背轉身去。

    這身還未完全轉過去,手臂就被風承熙握住。

    他的身形看上去高挑削瘦,手勁卻意外的大,葉汝真覺得自己就像只小雞似的,一下就被他扯到了身後。

    然後他將門開了一條小縫,朝外道:「晚輩見過老夫人。」

    白氏好生意外:「郗公子,你怎麼在這兒?瞧見我家阿成沒有?」

    「晚輩今日是隨駕前來,聽說葉兄也在,所以過來尋他喝茶說話,一時不小心,把茶水灑在了衣裳上,為免君前失儀,所以只能躲在此處,等葉兄替晚輩尋衣裳過來。」

    風承熙已經寬了外袍,門縫開得小,隱約露出一點裡衣的樣子。

    白氏自然不好多看,忙道:「那一時阿成來了,勞煩郗公子跟她說一聲,我在前面的齋舍等她。」

    風承熙自然答應。

    知客僧自然是見過風承熙的,但大約是從來沒有見過風承熙演戲,渾渾噩噩地同白氏離開了。

    葉汝真鬆了一口氣,確認兩人走遠了,開門便要出去。

    「慢著。」

    風承熙披上了外袍,喚住了她卻沒有再接著往下說,手拈著衣帶,也沒有系,只捏在手指間把玩著。

    葉汝真:「?」

    風承熙眼睛垂了垂,好半晌才道:「你的那裡……還疼麼?」

    葉汝真:「哪裡?」

    「……脖子。」

    葉汝真的衣領高高的,妥妥噹噹地把脖頸裹得嚴實,看不出有沒有瘀傷。風承熙聲音有點含糊,「朕那時在氣頭上,下手可能不知輕重……」

    葉汝真聽了半日,才明白過來,這是……陛下在賠不是?

    「沒有沒有。臣若是受了傷,今日還敢站在陛下面前嗎?聽了姜大人的話就嚇跑了。」

    昨日她確實感覺到風承熙怒氣衝天,但掐在頸上的力道幾乎是一觸即收,他那麼生氣也沒有傷害到他人。

    葉汝真想到這點,心就變得好生柔軟,特意把衣領拉開了一點:「瞧,臣好得很。」

    她頂多只拉開了半分,且下一瞬就重新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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