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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57:12 作者: 山中君
    葉汝成當真洗心革面,跑到袁家家塾,埋頭苦讀。

    今年春閨放榜,葉汝成考中明經科,正正經經,功名傍身。

    葉世澤歡天喜地,砸下血本,替葉汝成尋了個起居郎的差事,官居六品,比知縣還大上一級。

    葉世澤一切都想好了——葉汝成有了官身,結親的自然也是官家小姐,從此葉家就擺脫了商人身份,一躍成為書香人家。

    就在這個時候,葉汝成提出了他的條件——他要娶青雲閣的女伎如月為妻。

    註:是三媒六聘迎作妻房,不是一頂小轎抬作妾室。

    天上的餡餅頓時變作天上的霹靂,把葉世澤所有的美好想像都劈了個稀爛。

    官員狎伎都要受彈劾,葉汝成乾脆把女伎娶回家,這豈不是自斷前程自尋死路?!

    葉世澤絕不允許!

    父子倆平時雖然性情與喜好皆迥異,但在認死理這條上,端然一看便是一家人。葉汝成放話:「我是為娶如月才考的明經,既然你們不肯讓她進門,那便當我沒考過吧。」

    葉汝成說到做到,自那之後,再沒回過家門。

    葉世澤與謝芸娘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答應,兒子的前程要泡湯,可答應,前程一樣要泡湯!

    葉汝真就是在這個時候回家的。

    她多年沒有見哥哥,也不知道哥哥生得什麼樣,但爹娘都能認錯,顯然大部分都分辨不出來。

    那麼假扮成哥哥來吏部先錄個名,把差事先應下,然後花點錢找上司通融通融,告個病假,這樣就有時間再去勸葉汝成,總能爭取幾分喘息之機。

    這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當時的葉汝真這般想。

    ——後來的葉汝真只想捶死當時的自己。

    此時此刻,葉汝真拿出坊籍戶帖證明自身,然後提筆在文書上簽字畫押。

    這簽名昨天練了一晚上,多少能有幾分相似。

    而且葉世澤說了,他走的便是吏部員外郎劉理的路子,此時劉理就坐在案後。

    別說沒人會查筆跡,就算是查,只說心情激動一時手抖,又有什麼問題?

    因此葉汝真龍飛鳳舞地簽完字,劉理道:「恭喜葉大人。」

    今日除了錄名,還領到了官服官帽、官印以及出入皇城的令牌,皆盛在錦盒之中。

    葉汝真抱起錦盒,躬身行禮:「多謝劉大人。」

    轉身剛走到門口,迎面就有一人匆匆跑來。

    葉汝真閃得雖然快,手裡的錦盒卻沒抱穩,被撞翻在地上,裡面的衣袍官帽灑出來。

    劉理立即道:「齊公公,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來的人身穿藍袍,是位年輕的內侍,一路跑來氣還沒有喘勻,便急急道:「快……快查一查還有沒有沒上值的起居郎。」

    劉理立即去翻名冊,一面問:「今兒不是張大人和李大人上值嗎?」

    齊公公:「沒有張大人和李大人啦,那兩位觸怒聖駕,已經被削職罷免了!」

    劉理吃了一驚:「這是這個月第幾個了?」

    齊公公心有戚戚焉地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八個了。」

    劉理火速翻完了冊子。

    冊子上起居郎一欄,每個名字後面都畫了一個叉。

    從去年冬天開始,每一個隨駕的起居郎都沒能幹過十天。

    劉理把目光對準了在地上收拾東西的葉汝真。

    葉汝真:「!」

    「恭喜葉大人!」劉理露出大大的笑容,「今日便可以上值面見天顏了!」

    葉汝真:「……」

    你覺得你把嘴角笑到耳根上我就會相信這真是恭喜嗎?

    *

    起居郎,從六品,隸屬起居院,侍從皇帝,記錄皇帝言行,兼修起居注。

    正兒八經的天子近臣。

    多是王公子弟踏入仕途的第一站,先在皇帝面前混個臉熟,後面再委派別的差事,可以稱得上是一架接近皇帝的青雲梯。

    葉汝真已經換上了官袍官帽,成為一枚新鮮出爐的起居郎,跟著齊公公往宮城去。

    三省六部及其屬下各官署,皆在皇城。

    穿過皇城,以隆正殿為界,便是宮城。

    那是天子的居所。

    葉汝真忐忑地向齊公公打聽前面的張大人和李大人是怎麼被罷官的。

    齊公公名叫齊昌,雖只是個傳話跑腿的,但好歹在御前伺候,自持有點身份,原本是不願意搭理的。

    但葉汝真給的太多了。

    葉汝真遞過來的是一隻小荷包,荷包看著不起眼,接過來的時候齊昌手上一沉,立即分辨出來,這不是銀子,是金子。

    「陛下要看起居注,張大人便將起居注交給陛下過目,陛下認為張大人瀆職,所以免了張大人的官。」

    葉汝真默默記下,哦,原來起居注是不讓皇帝看的。

    「那李大人呢?」

    「李大人是因為據理力爭不讓陛下看起居注,被陛下以違命之罪當廷罷黜。」

    葉汝真:「……」

    葉汝真:「那到底該給看還不給看啊?」

    此時此刻葉汝真還不知道,她問出了一個困擾起居院多年的難題。

    階前有幾名官員正在交談,遠遠看見齊昌領著一名穿六品青綠袍的年輕官員向御書房走去,都露出了同情之色。

    「這一個,不知又能撐幾天。」一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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