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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54:07 作者: 嫵卿
暖融融的陽光捧在掌心很快就消散了, 他失魂落魄地靠著牆壁、任由自己的身子劃落,起初他厭惡這鈴鐺聲,因為許家姑娘平日裡最喜歡佩戴些「叮咚」作響的珠釵,許家家大業大,她每日都會在發間別入新的步搖來找他,問他好不好看,他心中厭煩、每每都是隨口敷衍,她卻覺得那些都是他的真心話,歡喜不已。
步搖原本就是約束女兒家舉止的物件,可她偏偏要穿著一襲紅衣招搖,步搖簇簇撲扇,半點也不像大家閨秀。
他恨她,後來不過是隨意哄了她兩句話,她便要同他私奔,可笑,他怎麼會喜歡她呢?她每□□著他唱戲,他心中恨她還來不及。
他早就找好人了,不過是跑開了五里地遠,他就將她賣了,那時候她沒有哭鬧、只有震驚。迷|藥一蒙,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們再也沒有見過。
楚青越並不覺得愧疚,現在也不覺得愧疚,是她蠢笨,他不過是隨口糊弄了兩句話,她便放在了心上,他給她唱了這麼多年的戲,她也是時候報答他了。
後來,他又騙了很多人,那些姑娘不過是小門小戶,見他儀表不凡、言辭文雅,便一個個以為遇見了良人,什麼都不要就跟他私奔,他後來把她們一起賣了,得了不少銀兩。
奢靡無度的日子過久了,他都快要忘了年幼時是何等落魄了。
他搖了搖右手的鈴鐺,眼前便不由自主浮現了許家姑娘的容顏,那一襲紅衣紅得瘮人,讓他莫名想到了他見她的最後一面,那日坐在馬車中他聽見了鈴鐺聲,遠遠地掀開馬車帘子看了一眼,只見她一襲紅衣赤足奔跑、模樣狼狽半點看不出當初無憂無慮的模樣,一瞬間,楚青越不清楚自己的心中是遺憾多一些、還是痛快多一些,他當時想她既然已經受夠折磨了,若是她過來求救,他就救下她,可偏偏那日善棋自作聰明避開了。
如此,他便救不得她了,再後來,他撐傘過去的時候,她已經奄奄一息了,他覺得沒什麼,死了就死了,反正他又不喜歡她。
清脆的鈴鐺聲縈繞在耳畔,楚青越忽然扶著牆從地上站了起來,摸索著推開了門跑到了院子中,宋南鳶正端著藥進屋,差點被他撞到,她將陶瓷碗放在一邊,原本想要攙扶他,可最後看著他這癲狂的模樣,她抿唇神情不虞站在一旁,就這樣看著他踩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宋南鳶這才不緊不慢地整理了衣袖,走到他身邊,語氣溫溫柔柔暗含不耐道:「楚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說完這話,看著楚青越這瘋瘋癲癲的模樣,宋南鳶垂首看向了另一個方向,見那個房間沒有傳來什麼動靜,她眼底的戾氣就好不掩蓋了,俯下身子掐著楚青越的下頜,她語氣微涼道:「楚公子還真是忘了當初的承諾了?」
他若是再這樣動不動發瘋,那就留不得了。
「姑娘,在下的眼睛真的治不好了嗎?」
宋南鳶歪頭看了看他,語氣溫溫柔柔道:「楚公子,你既然有話要說,我們不如到屋子裡慢慢商量,免得在外面吹風,大夫可是叮囑過切勿讓你吹了冷風。」
聞言,楚青越這才逐漸回過神來,任由她攙扶著回到了屋子是,說是攙扶,不過是她拽著他的衣角勉強為他指個方向,這幾天他不是沒想過要勾引她,可這姑娘著實油鹽不進,到最後懶得理他那些伎倆,就直接用性命威脅他。
行動間他又聽見了銀鈴聲,他瞎了眼本就分不清日夜、這音鈴聲更是讓他無法入睡,他夢魘頗為嚴重,怕早就藥石無醫了,苦笑一聲,楚青越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心如死灰道:「姑娘,如今那公子已經離不開您了,還請姑娘賜奴一杯毒藥,奴現在這樣生不如死。」
宋南鳶看了看他,見他的神情不像作假,反正過些時日就要離開了,原本想著把他送回去,他若是死了倒算是省去了許多麻煩,本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她不欠他什麼,「好,我答應你。」
「姑娘,等我死了,能否將奴一把火燒了,隨便找個地方扔了就行。」
只是千萬不要把他扔到亂葬崗,他怕碰見她。
倒是第一次遇見這種要求,往日那些人死之前求的都是留個全屍、或者不要連累家人,他所求倒是頗為別致,「我答應你。」
晚風輕輕吹,楚青越如願以償喝到了那一杯毒酒,他這一生所求頗多,死前他用牙咬了咬掛在右手手腕上的鐲子,殷紅的鮮血濡染了銀色的鈴鐺,他嗓音卑微道:「姑娘,把我燒了,這鈴鐺就不要了,扔的遠遠的。」
天上人間,他都不要碰見她了。
暮色降臨,在窗邊站了一下午,白鶯鶯覺得自己如今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以後的路不管如何走都由她說了算,這便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花燈盈盈、橘紅色的光芒籠罩了整條長街,嘈雜的人聲從長街傳入耳畔,她才如夢初醒闔上了窗戶,下面如此熱鬧,她往日在京城參加各種宴會、總是要按照白文昭的吩咐去接近各種人,為的就是把自己賣一個好價錢,可如今不一樣了,她要為自己好好活。
連衣衫都不曾換,白鶯鶯就出去了,未施粉黛、她的面容自帶一種清水出芙蓉的美感,臨走前她特意往身上揣了些碎銀子,剛出了客棧便在門口看見了一個賣面具的小攤,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面具,一時間心中歡喜,隨手就挑了個狐狸模樣的面具戴上了,付過錢之後她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