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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54:07 作者: 嫵卿
白鶯鶯正攙著謝雲宸往前走,忽然感覺到他的右手拽住了她的胳膊,重傷在身、又淋了這麼長時間的雨,謝雲宸的聲音虛弱的不成樣子,可饒是如此,他還是分外執著地站在原地,嗓音虛弱卻格外堅定,「鬆手,本世子要回京城。」
登時,她所有的怒氣都被點燃了,他不要命了是不是,一把甩開了謝雲宸的手,她直接反手甩了他一個巴掌,嗓音冰冷道;「回京城,你知道你現在在哪裡嗎?」
「你現在在清河鎮,若是想要回京城,只怕要不眠不休趕上三天的路,你走吧,你今日就算是死在路上也回不了京城。」
謝雲宸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毫不猶豫地直接往前走,他單薄的身姿在冷風中搖曳,那樣子分明是半點沒有聽進去她的話,果然他們兩個人就是不對付,無論她說什麼他都要反著來。
今日她若是沒有出來也就罷了,他死在哪裡都跟她沒有關係,她如今既然出來了,就不能看著他這樣死在眼前。怒不可竭,白鶯鶯直接追了上去,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冷冷道:「謝雲宸,你聽不懂人話是嗎?」
「聽不懂,這位姑娘,我們素不相識,既然不是段雲煙派你來的,你何必多管閒事?」
素不相識,什麼素不相識?冷靜下來之後,白鶯鶯才察覺到了詭異的地方,他這是失憶了嗎,非要在今日去京城,他這次腦袋也沒有受傷,怎麼會失憶呢?難不成真的是上次跳懸崖留下的後遺症,可那次他擺明了是在假裝失憶。
短短一瞬,她心中就產生了萬千困惑,這是如今並不是打探真相的最好時機,當務之急是先把他勸住。
「公子,謝鈞是你的屬下,你如今身受重傷,是謝鈞讓我來照顧你的,若是不信,院子裡還有些留下來信物,你一看便知,」既然知道他現在可能是失憶了,看他這神態倒隱約有些少年的朝氣,全然沒有之前的死氣沉沉,或許他是忘記了一些事情也不一定,她討厭的是那個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謝雲宸,那些事情與如今面前這個十幾歲的少年卻是沒有什麼關係的,「公子,你若是想要回京城,不如等明日天晴了雇一輛馬車。」
聽見謝鈞的名字,謝雲宸的神情緩和了一些,心裡對白鶯鶯的懷疑也稍微打消了一些,他眉眼低垂搖了搖頭,眉宇間有一種隱隱的脆弱感,「今日是阿娘的忌日,我想要回去為她燒一柱香。」
白鶯鶯從來不曾見過他如此脆弱的模樣,她倒是難得有些意外,聽見他的話語後,她神情中浮現一絲短暫的迷茫,只是很快那分迷茫便又消退了,只留下長長久久的沉默,莫名地她現在不想開口說話。
給阿娘燒一柱香嗎?
長久的沉默中,她眉宇間有過短暫的嘲諷。
兩人在雨中站立片刻,細雨拂過兩人的衣擺,相對無言中,自初識以來,這還是他們頭一遭如此和諧地呆在一起。
「姑娘,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想來今日不能給阿娘上香了。」
聞言,白鶯鶯並未應答,她默默地轉身沿著來時的路回去,謝雲宸跟在她身後,米黃色的油紙傘孤零零地倒在路邊,謝雲宸看著她失魂落魄的身影,彎腰撿起了油紙傘剛想要遞給她,卻見白鶯鶯已經繼續朝前走去了,若是撐著油紙傘,他根本追不上她,謝雲宸便收起了油紙傘朝著她追了過去。
夜間的小路靜悄悄的,只有風雨沙沙的聲響,時不時還傳來兩道狼嚎,很是瘮人,兩人默默走了半刻鐘左右,白鶯鶯這才停下了腳步,側首看向謝雲宸,問道:「公子,你阿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謝雲宸撐開了油紙傘,雨絲滴落在傘面上、而後順著油紙傘的邊緣墜落,「滴答滴答」的雨水聲在耳邊清晰可見,有那麼一瞬間白鶯鶯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她是個有阿娘的人、可還真不如沒有,旁人的阿娘是什麼樣子的?
「她是個極為好的人,可惜命不長。」素日裡他是不大願意提起阿娘的,無非是覺得她命苦,五年的光陰匆匆逝去,他其實有些記不得她的面容了,只記得她是個極為好的人,只是可惜識人不清,養了一對豺狼虎豹在身邊,最後被啃的骨頭都不剩,每年若不是他去上香,只怕墳頭的雜草都要沒腰了。
想到此,他的眼眸中出現了一絲顯而易見的戾氣,轉而那絲恨意又如同清晨的薄霧層層消散。
他不太願意提起這件事情,只是看著眼前這姑娘的情緒不太對勁,謝雲宸抿了抿唇,將右手握著的油紙傘又朝著她那邊遞了遞,滴滴答答的雨珠墜落,謝雲宸繼續道:「她已經離開五年了,旁的事情我也記不得了。」
莫名地,白鶯鶯的鼻尖又浮現了那清淡的檀香,這時候她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情,幼時跪在菩薩面前,她求的是願阿娘心想事成,可很久很久以後,她才知曉那尊菩薩原來是送子觀音。
「我阿娘還活著,可我寧願她早就死了。」
若是她早早就死了,便不會有這麼多年的傷害了,更或許,阿娘也希望她早早就死了吧。
她們這對母女,也真是可笑。
其實也不單單是她們可笑,整個白府都是可笑的,勾心鬥角就是她們整日的期盼,只有去爭、去搶才能勉強活著,白鶯鶯從前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什麼不對,她從小就在這樣的教導中長大,平生所學也是如何去不著痕跡去算計旁人、如何一步步踩著別人往上爬,活下來就是她最大的期盼,這麼多年,她一直對這個想法深信不疑,可是現在她卻莫名有些懷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