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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54:07 作者: 嫵卿
    見她死了,楚青越才抬手從衣袖中掏出一塊手帕, 慢條斯理地擦拭了一番右手, 抬手隨意地將帕子罩在了她的面容上, 原來世上真的有人會死不瞑目啊。

    隔著蒼茫夜色,他的視線慢慢悠悠落在她腳腕纏繞的那一圈銀鈴上,隱隱約約耳邊又響起了那道銀鈴聲, 他對這銀鈴聲實在是太熟悉了, 白日的時候即便是坐在馬車中,這銀鈴的聲音還是伴著空濛細雨傳入了他的耳中。他這人生性多疑,並未吩咐善棋趕路, 可善棋卻自作主張加快了速度,其中定然有事情瞞著他。

    楚青越整理了一番衣袖後從地上起身, 他今日過來只是想看看、善棋到底隱瞞了什麼事情,不曾想居然又看見了她,還真是意料之外的喜事, 原以為她這樣的人能夠堅持多活一段時間呢, 卻不想如此輕易便死了, 死狀還是如此悽慘, 倒真是讓他失望了, 辜負了他這麼久的恨, 也辜負了他費盡苦心給她尋的好地方。

    小巷中再次飄起了細細的雨絲, 茶樓的夥計正準備關門,卻不想迎面走來一位穿著竹青色長袍的公子,認出來那公子正是下午茶樓的客人後,那夥計當即面上便露出了一道笑容,正準備開口說話,便看見那青衣公子逕自從袖中掏出了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勞煩小哥,巷中的那位姑娘倒是位苦命人,還請小哥替她張羅一下後事,多出來的錢便當做報酬了。」

    言畢,那青衣公子便轉身離開了,留下夥計站在茶樓中看著那錠銀子發呆,世上難不成真的有活菩薩?

    誰知道呢,多得是錢沒地方花的財神爺。

    那夥計隨口嘟囔了一句便繼續忙活手中的事情,反正明日有官兵巡城,自然會將那姑娘的屍體送到亂葬崗,他何必瞎操心。

    白鶯鶯躺在床榻上睡了許久,中間迷迷糊糊倒是聽見了木門「吱嘎」的聲響,只是眼皮莫名發沉,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等到她好不容易睡醒的時候便發現天色已黑,她更是覺得渾身乏力,不等她從床榻上起身,便聽見一道小廝的聲音。

    「姑娘,你總算是醒了。」

    善棋一直守在桌邊,見她醒了,忙不迭倒了一盞茶走到床邊,開口解釋道:「姑娘今日感染了風寒,我家公子已經請大夫替姑娘看過了,喝上幾天的藥便能痊癒。」

    「姑娘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奴這就去為姑娘煎藥。」

    將茶盞遞到了白鶯鶯的手中,善棋便垂首離開了屋子,離開的時候更是頗為體貼地在屋中多點了幾根蠟燭,燭光一寸寸照亮了屋子,白鶯鶯視線不由自主落在跳躍的火苗上,才覺得自己的神志慢慢變得清晰,她都這麼久沒有生病了,難不成因為今日淋了一點小雨就感染了風寒?

    想到這裡,她唇邊微微勾起,連帶著冷淡的視線也沾染了幾分嘲諷的意味,在這地方都敢踏踏實實睡著,她是嫌自己命長嗎?

    不過這地方雖然詭異,總歸沒有瘋子守在她身邊,倒是讓她心安不少。

    白鶯鶯垂眸看了眼手中握著的茶盞,不過是尋常的白瓷,一飲而盡杯中的清茶後,她抬眼隨意地打量了一圈屋子,這屋子裡面也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表面上這宅子中的一切都正常極了,可偏偏她就是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善棋到小廚房熱了一下草藥後,便端進來放在了桌上,公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下午的時候他在這宅子中找了許久,也沒能找到,往日公子總嫌他辦事不夠周全,他若是繼續跟這姑娘待在一起,興許一不留神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只怕又要惹公子生氣了,心中拿定主意,善棋將藥碗放在桌上後,眉眼低垂恭敬道:「姑娘,藥放在桌上了,若是姑娘還有什麼需要,明日可以再跟我家公子商量,公子如今在外辦事,若是奴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姑娘勿要怪罪。」

    自覺這番話已然是滴水不漏,善棋微微舒了一口氣,轉身正準備離開,沒想到身後幽幽傳來那姑娘幽幽的話語。

    「這位公子留步,能否勞煩你替我尋來一件衣衫,」白鶯鶯掀開輩子走到桌邊,蒼白的面容瞧著很是虛弱,透露處一股柔弱的美感,她苦笑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裙,無奈地伸手撩了一下衣袖,「實不相瞞,這衣衫已經濕透了,能否勞煩公子先借奴家一件衣衫?」

    「姑娘真是折煞奴了,喚奴善棋即可,良善的『善』,琴棋書畫的『棋』。」善棋失聲否認,心中也是犯了難,下意識地就想要開口解釋,他自然是知曉這姑娘身上的衣衫是濕透了,可這府中只有他一個小廝,總不能是他替她換衣衫吧,府中倒不是沒有女子的衣衫,只是他拿出來多少有些不合規矩,言多必失,他此時儘量少說話為好。

    「姑娘,府中並無女眷,奴有兩身新做的衣衫,姑娘先應急穿一下,等到明日公子便為姑娘置辦衣裙,可好?」仔細斟酌一番言辭後,善棋才小心翼翼開口道。

    「多謝善棋,公子願意收留奴家,奴家已經是感激不盡了,明日定然要親自向公子表明謝意。」白鶯鶯雙手交疊在兩側,屈身行禮道,眉眼低垂的模樣一看就是名門出身的閨秀。

    善棋辦事還算是妥帖,很快就送來了嶄新的衣衫,連帶著被褥也全都換了一套,臨走的時候,他看見已經空了的藥碗,隨手便端走了,行事倒是頗為周全。

    可偏偏,他越是不出錯,白鶯鶯心中便越是覺得懷疑,善棋既然辦事如此妥帖,方才她問他要新的衣衫,明明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他卻停頓了許久才給答覆,那模樣瞧著頗有顧慮,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他怕的自然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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