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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51:53 作者: 乃
    照舊是容景提著那盞琉璃燈,姜洛往金箋上寫字。

    她寫的是秦觀那首《鵲橋仙》里的千古名句,「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看她寫完輕吹,容景道:「就寫這一句?」

    姜洛說:「一句就夠啦。」

    吹乾墨跡,她把金箋放到她的花燈里,轉手把筆給容景,讓他也寫。

    容景便寫了《鵲橋仙》最後那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見他和之前在上清苑時一樣,並不寫新的,而是接著她的寫,姜洛捧著花燈的手不自覺地把花瓣捏來捏去,好險沒揉皺。

    等容景也把金箋放好,他們兩個沒學那些未婚人士分開去兩岸,而是專門找了處人少的河段,踩著石階下到最靠近水面的地方,點燃燈芯,把兩盞燈共同放了出去。

    也不知是偶然,還是水流的緣故,兩盞燈打從一開始就挨在一塊兒。哪怕漂出段距離,與別的花燈匯合到一起,居然也沒分開。

    兩盞在燈海里也顯得分外亮眼的燈挨挨擦擦地貼著,仿佛裡頭放了磁石,能使它們永不分離。

    姜洛聽到不遠處同樣在放燈的姑娘們小聲說話:「你看那兩盞燈,和那兩個人好像啊。」

    「應該是夫妻吧?」

    「看起來好恩愛的樣子。」

    「真希望等我成親了,我和我夫君也能像他們這樣一起出來放花燈。」

    「哎,還沒定親呢,就說這種話,知不知羞。」

    「不知羞。」

    姑娘們說著說著,笑作一團。

    姜洛則心想,恩愛嗎?

    她明明……

    「走吧,」容景重新牽住她的手,「前面有橋,去橋上看燈。」

    姜洛回神說好。

    這條河的水勢本就不如何湍急,加上花燈實在多,水勢就更慢。兩人散步般慢慢走著,回歸到人流里,時不時轉頭去看,也仍能看到屬於他們的那兩盞燈。

    及至上了橋,因地勢高了些,俯瞰滿載燈海的河流,是與在岸邊頗為不同的風光。

    遠目眺望,早些時候放出去的花燈在遙遠處若隱若現地閃著光芒,宛如從空中墜落下來的星子,與天幕上那條銀河相映成趣。

    姜洛覺得她要是有手機或者相機該多好。

    這樣好的景色,不拍下來可惜了。

    大抵是真的心有靈犀,容景道:「我有讓人作畫。」

    姜洛問:「畫哪裡?」

    他說:「畫萬明宮和這裡。」停頓了下,又道,「或許會畫到你和我。」

    姜洛心下忽的一跳。

    或許是此情此景極輕易地就能勾動人心底里最重的那根弦,又或許是今晚這次約會實在讓人隨時隨地都能生出不該有的遐思,姜洛突然就很想和容景來場交心的談話。

    她側頭看容景,容景也正看她。

    漫天燈光倒映在他眼裡,他眸光一如既往的沉靜,偏姜洛從中瞧出點不太尋常的某些東西,這使得她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她不自覺地吞咽了下,說:「你……」

    豈料才說出這麼個開頭,就聽一道略顯熟悉的聲音響起。

    那聲音道:「陛……公子?」

    突然被打斷,姜洛頓時住嘴。

    容景則微微斂眉,顯見他也是不愉快的。

    但還是看過去,認出說話者是誰後,他眉又斂了斂,更不愉快了。

    那說話者似乎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才的舉動實在唐突,她應當在見到這兩人後,就立即轉身離去,而非出聲喊人。但事已至此,她沒法走,只能硬著頭皮行禮:「見過公子、夫人。」

    姜洛這時也看過來。

    「居然是你?」姜洛有些訝異,「你不是被送去庵里做姑子去了?」

    正努力克制著見到姜洛就產生懼怕的反應,萬萬沒想到姜洛一上來就是這麼句話的秦惜含:「……」

    秦惜含下意識抬頭環顧四周。

    好在橋上人雖多,但都在觀賞燈海,沒誰特意探聽別的人都在聊些什麼。秦惜含暫且安心,壓低聲音回話道:「原先確是去了庵里的。」

    說起兩個月前上清苑的事,饒是秦惜含也有點難以啟齒。

    那會兒沒覺得,這會兒回顧,才發覺那個時候的她仿佛腦袋進了水,陛下他分明對她沒有一絲情分的,她居然也敢做出那種不知廉恥的事來。

    幸虧……

    秦惜含調整好心態,繼續說下去。

    姜洛這才知道她竟好運到前腳才去了庵里,後腳就有冰人上門,說有位公子有意娶秦家嫡女為妻。

    儘管秦大將軍嘴上說著逆女,實則當父親的哪個不疼愛自己的親生骨肉。不管秦大將軍是否看在錯過這門親事,秦惜含就真的無法從庵里出來的份上,總之秦惜含毫髮無損地搖身一變,從姑子成了人.妻。

    聽完這番話,姜洛看秦惜含的的確確綰著婦人髻,竟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拜過堂了。

    不知是何方勇士,竟能扛著秦惜含那麼多騷操作娶她過門。

    姜洛問容景:「秦氏嫡女再嫁的事,你知道嗎?」

    容景說:「不記得。」

    姜洛懂了。

    敢情秦大將軍也知道說好要送去庵里,然才送去兩天就接回家的舉動往嚴重了說是抗旨,這才連秦惜含的婚事都辦得極低調——能在這裡遇到秦惜含,她夫家多半就在這座城中,婚事應當也是在這兒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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