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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51:53 作者: 乃
    容奉仍在緊盯著她,聞言逼近一步,有意無意地將她困在了梔子前。

    這距離太近,姜洛打從心眼兒里覺得不安全。

    她想後退,但身後就是梔子花,沒法再退。她便站著沒動,手指貼上匕首,指腹慢慢摩挲著,面上依然很從容很平靜地道:「魏王殿下這是要對本宮做什麼?」

    容奉沒有回答,只說:「你不是姜洛。」

    姜洛答:「本宮是姜洛。」她看著他,眸光淡靜澄澈,沒有半分的掩飾,更沒有絲毫的慌亂,有的只是身為長嫂對小叔子的包容與溫和,「姓姜名洛,洛水的洛。」

    容奉沉默數息,道:「你不是。」

    他搖了下頭,篤定極了,重複道:「你不是。」

    他這樣堅持,姜洛也不作解釋。

    她低頭,拽掉腰間佩著的一隻和旁的荷包香袋相比,顯得尤為質樸,其上也沒什麼圖案花紋的素色錦囊。

    打開錦囊,裡頭赫然躺著塊羊脂白的蟠龍玉佩。

    這是出宮之前,扶玉特意讓帶的。

    本來她都把容奉給忘了,可巧扶玉收拾妝奩時翻出被放在最底層的玉佩,便提了那麼一嘴,於是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還給你。」

    姜洛把玉佩連著錦囊朝容奉遞過去。

    同時儘可能地以貼近姜皇后的心理道:「這東西,當初就不該收。現在你回來了,也該物歸原主了。」

    容奉這才將一直停留在她臉上的目光移開,看向她手裡的玉佩。

    羊脂玉,蟠龍形,這的確是當年他送給阿洛的那塊。

    以阿洛的脾性,她雖收下了他的玉佩,但絕不會放在心上。且這玉佩是他佩戴多年的貼身之物,但凡見過的都能認得出,所以阿洛也不會把玉佩送人。

    她只會將玉佩收起來,放到不起眼的地方,眼不見為淨。

    可今日,這玉佩竟出現在阿洛以外的人的手裡。

    容奉指尖微微一顫。

    他對面的姜洛則還在繼續說道:「魏王殿下,這玉佩,你不收嗎?」

    容奉道:「我……」

    他只說了這麼一個字,就倏然止住。

    也不知他憑藉著這枚疑似易主的玉佩聯想到了什麼,剛才還只是有些深沉的神色,陡然就變得沉重了。

    連同聲音也是沉的。

    像暗夜裡,狂風暴雨降臨之前,那種悄然無聲,卻又蠕蠕而動著即將爆發的漆黑夜色。

    「……這玉佩是我親手送給阿洛的。為何會在你手裡?」他道,「你偷的?」

    最後三個字出口,他目光重新釘在姜洛臉上,銳利極了。

    姜洛一時無語。

    還偷呢。

    誰敢偷皇后的東西啊,上趕著找死嗎?

    不過想想容奉這樣清風明月般的人,竟然也能張口說偷,他或許是這世上最喜歡姜皇后的那個吧。

    姜洛心裡稍稍感慨了番,面上神色仍舊沒變,反問道:「本宮像是會偷東西的人?」她說著,把玉佩再往前遞了遞,「你不收下嗎?」

    容奉沒收,繼續逼問:「那你回答我,我送給阿洛的玉佩,怎麼會轉手到你這裡?」

    姜洛道:「這玉佩自你送出後,就一直在本宮這裡,在今日之前也從未拿給外人看過,何來轉手之說?」

    容奉斷然道:「不可能。」

    即使親眼見到了最能說明一切的玉佩,他也仍舊確信此姜洛非彼姜洛。

    這又是何必呢。

    姜洛想,總歸現在住在永寧宮裡的人是她,除非姜皇后本人出現,否則容奉再怎麼質疑,她也絕不可能承認她不是皇后。

    於是姜洛淡淡道:「沒什麼不可能的。事實如此,魏王殿下又在想什麼呢?」

    容奉指尖再度顫了顫。

    姜洛道:「你到底收還是不收?」

    容奉不答話。

    姜洛便朝著上清湖的方向瞥了眼,道:「你不收,本宮也不便拿回去。」她收手,把玉佩塞進錦囊,拉好系帶,很隨便地用食指勾著,半點都不在意是否會掉下去,「你我二人都不想留,那就扔了吧。」

    她語氣輕飄飄的,神色也冷淡。

    大抵是覺得容奉拎不清,有些不討喜,她看向容奉的目光里也沒了那種溫和,有的只是被不斷質疑的不耐煩。

    ——和阿洛很像。

    ——不,她和阿洛簡直一模一樣。

    不論是長相,身段,抑或是說話的口吻,所有的言談舉止,就連這勾著錦囊的小動作,都和阿洛一樣,沒有任何細微的差別。

    可莫名的,他心裡就是有種認知,她不是阿洛。

    絕對不是。

    「別扔,」容奉低聲道,「給我,我收下。」

    話才說完,就見姜洛手指一晃,錦囊盪過來,他抬手接住。

    隨即拉開系帶,不信邪似的,將玉佩翻來覆去地審視,試圖找出這玉佩其實是贗品的證據。

    但事實就如姜洛所說,任憑他怎麼審視,這玉佩的的確確是當年他親手送出的那塊,沒有任何作假的痕跡。

    容奉面色更沉。

    他審視完最後一遍,終是重新拉緊系帶,將錦囊收入袖中。

    姜洛見狀,也沒說什麼風涼話,只道:「魏王殿下還有事嗎?」她看了眼天色,戲樓那邊《採藥降魔》才開唱不久,碧漪堂的飯後活動應該也正進行到一半,「出來這麼久,陛下怕是該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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