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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50:21 作者: 淺水色
莫曉說著,眼淚又控制不住掉了下來,喃喃道:「不會,爸爸不會怨我,他一直這麼寵我,無條件的寵,可是我怨我自己啊。」
真實,清醒,一股切膚的冰涼,我怨恨自己能夠對他好的時候,能夠陪伴的時候什麼都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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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小時後,醫院確診凌懷年為植物人。
昌盛集團大勢已去,凌懷年確診植物人,凌莫栩將集團破產清算,準備帶著父親和妹妹回美國,在那裡,他能更好地照顧他們。
從沈醫生的心理診所出來,凌莫栩問:「捨得走嗎?」
莫曉抬頭,讓大把大把的陽光暴曬在臉上,全身被烈日包裹,那樣火熱,可一顆心還是那樣涼。
「不捨得。」她低聲說:「可是哥哥,我還能怎麼樣?」
我一生被你們妥善安放,細心照顧,理所當然地享受你們給予我的愛。我是這麼的無能,在家裡最困難的時候能做的只有陪伴,怎麼敢在這種時候,自私的和愛人在一起,背棄你們。
回到醫院,莫曉來到顧言忱的病房,冷氣開得很足,她一進門就打了個寒噤。
顧言忱坐在沙發上抽菸,側臉輪廓冷硬,堅毅的下巴上有青青的鬍渣,頭髮也有些亂,莫曉從未見過他這樣狼狽。
莫曉走進,就見紙簍里有一堆菸頭。
顧言忱見到她,夾著煙的手指頓了一下,撳滅菸蒂,扔進垃圾桶里,「回來了?」
莫曉在他身邊坐下,眼神平靜得沒有生氣,不敢抬頭看他,輕聲說:「我要和哥哥去美國。」
顧言忱幽沉的眸子中染上點慘澹的顏色,緘默不語,過了許久才緩聲問,「去多久?」
莫曉眼眶陣陣發酸發脹,心中絞痛,哀傷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
她看著他又點了一支煙,像勸他別抽,卻突然覺得自己沒有了資格,千萬意緒沒過心頭,一點一點收緊心臟,最後只留酸澀苦楚。
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顧言忱又按滅菸頭,捧起她的臉讓她正視自己的目光,「什麼時候走,提前告訴我,我去送你。」
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聲音低悄如絲,縱容溫柔,「回來的時候也要記得提前告訴我,我去接你。」
他的話,猝不及防地顫動了她最敏感的神經末梢,莫曉心酸到無以復加,想搖頭,讓他不要等,可臉被他捧著動不了。
上次母親自殺,她抑鬱十年。這次她不知道自己的病要多久才能好,不知道父親能否醒來,就算能醒來又要多久。人生無常,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但生命中那些坎坷,總要有人去承擔。
嘴唇動了動,還未開口,他便重重吻了下來,這是個帶著情緒的吻,有點壓抑,有點發泄,用力地攪著她的舌根,掃過她嘴裡的每一個角落。
唇齒糾纏間,她聽到他壓抑隱忍的聲音,「不要拒絕,我會等你,一直等,你要快點回來,好不好。」
莫曉睜開眼,看見他醇黑的眼中有一層很淺的水光,是男人從未有過的脆弱。手在身側絞緊,慢慢摟上他的腰,回應著他的吻。
我們的愛來得太急,太美好,傾其所有、毫無保留,一下子點燃了所有的燈,一下子全部燃盡。
我希望再有一次機會,我們能夠多一點耐心,一盞一盞慢慢點燃,讓這些燈一直燃到我們生命的盡頭,這樣是不是,就可以長相廝守,一直走到白頭。
第四十九章
原來相愛的人, 也會同床異夢。
凌晨五點,天微蒙蒙亮,莫曉側躺著,腰上是他緊箍著的手臂,感受著身後緊貼著的身體, 無比留戀他的體溫。
拿開他的手, 極輕地下床,輕手輕腳換好衣服, 又回到床邊, 就著極淺的光線認真看他。
面容沉靜, 閉著的眉眼輪廓很深, 短短几天瘦了不少, 下巴線條緊繃, 上面有一道短短的口子,是她昨晚幫他剃鬍子時,不小心刮的。大概是這幾天心力交瘁沒有休息好, 眼睫下泛著一抹青色。
莫曉不敢碰他,怕把他吵醒,就這麼靜靜地看了他幾分鐘,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她掏出手機看了眼信息。要走了啊, 真不捨得,不敢告訴他,因為受不了那別離。
終究還是沒忍住, 用食指腹輕觸他下巴上被她刮破的那一小道傷口,然後是高挺的鼻樑,烏黑的眉目。最後,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薄唇,幫他攏了攏被子,起身離開。
門鎖落下,發出極小的一聲「咔嚓」,顧言忱緩緩睜開眼,頭腦格外清新,知道她正在離開。被吻的唇仿佛還殘留著她細膩的觸感,她睡過的床還有餘溫。
起床洗漱,換了衣服,一絲不苟地出門。始終面無表情,眉目間卻是憂鬱的弧度。
在醫院門口打了的,清晨的道路格外安靜空曠,偶有稀稀拉拉幾輛車錯過,計程車一直駛到機場。
他在機場裡找了間咖啡廳,點了最濃的黑咖啡,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直直盯著安檢口,她總要從這裡進去。
終於看到她,只背了個雙肩包,低著頭,一個人緩緩往裡走,過了安檢腳步更慢了,回頭顧盼了好幾眼,不知在期待著什麼,亦或是不舍什麼。
塵緣淺薄,短如春夢,你頻頻顧盼這幾眼,不僅傾了我的城池,更帶走了我的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