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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50:21 作者: 淺水色
小女孩「啪」地一聲打開電燈,通室明亮,媽媽不在房間。
透過磨砂玻璃,浴室里是黑的,可是聲音卻不斷從裡面傳出來,催促著小女孩去開門。
「媽媽,你在裡面嗎?」小女孩輕輕打開浴室的門。
浴室內模糊的輪廓現了出來,小女孩很害怕,可又不知道自己害怕什麼,踮起腳尖抖著手去開燈。
隨著「啪」的一聲輕響,浴室亮了起來。
小女孩瞬間瞪大了眼,瞳孔驟縮,失聲尖叫,尖銳的聲音刺破黑夜,受驚過度的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木偶般失了反應。
浴缸里躺著一個沒有半點血色的女人,緊閉著眼,僵直的脖子正對著門的方向,一浴缸的水被血染紅,血水從浴缸邊緣溢出,一滴一滴往下落,整個浴室的地面,同樣血紅一片。
滿目的紅,滿目的血,女人在血水中蒼白的一張臉顯得格外詭異。
血水還在滴,從浴缸的邊緣往下...
滴答、滴答、滴答...
「莫曉,莫曉...」顧言忱輕拍她的臉。
哪裡有不依不饒的聲音傳來,強硬將她從噩夢中抽離,小女孩面前的景象漸漸模糊,消失不見。
緩緩睜開眼,就見顧言忱滿臉擔憂,看著她。
昏迷前的記憶,遲緩卻不由分說地回到大腦,莫曉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斷了弦一般滑下床就往外跑。
顧言忱連忙拽住她,不顧後背的疼痛緊緊抱住她。
莫曉沒有哭出聲,眼眶被淚水溢滿,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脫開才開口,「你放開,讓我去看看他。」
「你剛才暈倒了,手術還在繼續,醫生在盡力搶救,不會有事的。」
顧言忱柔聲安慰她,其實手術已經進行了五個小時,期間下了一次病危通知。
凌莫栩在昌盛出事時就趕了回來,再過兩個小時會到醫院。
昌盛集團股票大跌,在風雨中飄搖,大廈將傾。
莫曉俯在他胸前抽噎了一會兒,還是說:「我要去外邊等他。」
顧言忱陪著她去手術室門前等,紅燈一直亮著。
凌莫栩趕到醫院的時候就見莫曉半虛脫地枕在顧言忱腿上,纖弱的身子不時抽搐一下,那是大哭過度的痙攣。
顧言忱一隻手在她的背上輕撫,看到凌莫栩,低聲說:「哥哥來了。」
莫曉又顫了一下才緩緩抬起頭,看到凌莫栩,鼻腔里有一股酸意倒流,聲音乾澀低啞,「哥哥。」
妹妹一雙眼像是在水裡泡了半天一樣紅腫,面如死灰,爸爸躺在手術室里生死未卜。他一身風塵趕來,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內心悲慟,卻要堅強,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人,越是混亂,他越要冷靜。
摟著莫曉單薄的肩膀,說:「別怕,哥哥在。」
莫曉輕輕點頭,大悲過後冷靜下來,知道有太多事情等著凌莫栩去處理,她退到牆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手術後,凌懷年被送進重症病房觀測病情,醫生說由於急性腦損傷,成為植物人的可能性極大。
安頓好醫院的一切,凌莫栩眼神複雜地看了顧言忱一眼,「我要回公司一趟,麻煩你照顧好她。」
車禍雖是意外,但卻是顧平生間接造成的,對顧家人沒有一點怨言是不可能的。
「會的。」顧言忱側目看了眼縮在沙發上的人,他們未來的路恐怕要變得更加艱難。
凌莫栩離開,顧言忱走過去蹲到莫曉面前,摸著她的臉,「去床上睡一會兒。」
莫曉往沙發里又縮了一些,搖了下頭,說:「沒事。」看了他一眼,又道:「你還有傷,去休息,不用陪我。」
顧言忱也說:「沒事。」
兩人就在他的病房裡靜靜坐了一會兒,顧言忱給她到了杯牛奶,她乖乖喝完;扶她躺在陪護的床上,她乖乖躺下;讓她睡覺,她乖乖閉上眼。聽話的讓人揪心。
顧言忱見她不哭不鬧,面色平靜,他心裡愈發沒底。腦子裡浮現千百種念頭,最怕的是這樣的意外讓她將他推開,看著黑沉沉的夜色,一直坐到天色泛白。
早上,醫生來做常規檢查。莫曉醒了,對顧言忱說:「我去看爸爸,給你帶早飯回來。」
顧言忱凝眉,緘默地看著她,「等等我陪你去。」
「你換完藥睡一覺啊。」莫曉撫了撫他眼下的一抹青色,「我這麼大的人了不用擔心。」
說完好似要證明似的,揚起了一個笑,可只扯動了麵皮,眸波死死不動。
離開病房,莫曉先去看了凌懷年,這時還不讓探視,她隔著玻璃靜靜看了他一會兒。
到一樓,找了個僻靜無人的角落,撥出一個許久沒撥的號碼。
電話那頭的沈醫生看了新聞,莫曉的電話一來便證實了自己的猜想,這個她進行了十年心理輔導的女孩,一開口的聲音,像是回到了九歲那年的孤獨無助。
莫曉說:「沈醫生,我知道,我又病了,你能不能幫幫我。」
「我一閉上眼看到爸爸媽媽滿身是血的樣子,一睡著就夢到他們,我很怕爸爸會離開,就像媽媽一樣。」
「我很愛他,不捨得離開他,又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我一直活得瀟灑自在,那是因為有人為我撐起了一片天,現在那個人倒下了,我卻還和害了他的人的兒子在一起。沈醫生,你說,爸爸一定會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