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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50:21 作者: 淺水色
提到莫曉顧言忱語氣更冷,「我說過,工作和莫曉都是我的選擇,從小沒有父親的撫育我尚且苟活至今,今後的人生你自是無權干涉。」
這句話說得極其冷硬,可何嘗不是事實,在顧平生的心口砸下一塊巨石,激起千層浪。
......
一場交談又是不歡而散,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不愉快,顧平生走出病房時,助理見他黑沉的臉,無奈嘆了口氣。
莫曉緊跟著助理從椅子上站起來,規規矩矩叫了聲顧叔叔。
顧平生是個老頑固,和兒子不快的交談還壓抑在胸口,見著莫曉也多了幾分不善。瞥了她一眼,沒什麼情緒的話語經他沉肅的聲音說來已是迫人,「聽說他是幫你擋炸彈才受的傷。」
這是一句陳述句,莫曉心裡的自責、內疚、心疼再次被攪動起來,如鯁在喉,靜默良久才艱難地開口,「是。」
「我希望他能娶個助他一臂之力的妻子,就算沒有,但至少,不要成為他的累贅和負擔,拖他的後腿。」
何一南帶著換洗衣服過來,一走近便感受到了壓迫的氣氛,見莫曉低著頭,一副被欺負的小媳婦兒模樣,話沒經腦,當即沒輕沒重地反唇相譏,「哎我說,這位大爺,你可真是幽默,還拖後腿,你當你的兒子是狗啊?還分前腿後腿。」
陳最連忙拽住她,制止她滿嘴跑火車,不要再火上澆油了。
顧平生眉目更冷,覺得和這樣沒教養的人在一起的肯定不是什麼好姑娘,話也重了些,「聽說凌小姐之前的精神狀態不好,也不穩定,這樣是否會影響到和伴侶的關係,你心裡清楚,如果真的在乎他,自己掂量輕重吧。」
莫曉面上浮現頹靡之色,僵直站立,最隱秘的愴痛被突然撥開,幾乎要衝垮她的勇氣。
看著顧平生果決堅毅的臉,莫曉眼眶泛起點紅,緩了緩情緒,平靜道:「顧叔叔,叫您一聲顧叔叔是因為您是他的父親,我尊敬您。」
「如果您對他還有一絲關愛的話,那麼請您,嘗試著去了解他,不要總是將自己的意願強行壓在他身上,他的行為與您的期許相左就冷言冷語,這是一個合格父親的表現嗎?」
「他吃飯前習慣先喝一口湯;早晨醒來會靜靜躺一分鐘再起床,一定要喝一杯溫開水;在想事情的時候不管抽不抽都會點一支煙,心煩時會一支接一支地抽;他口味清淡,但有糖醋排骨和魚香肉絲時他會多吃半碗...」莫曉目光不遮不避,直直看著顧平生,「他的這些小習慣,作為父親,您又了解多少?」
「您只會用自己的偏見去衡量他,卻不知道他在做多了不起的事。電影不僅是娛樂,也是文化和正能量的傳播,你不知道他每年拍攝的公益廣告可以影響多少人。這些,都是他和顧爺爺致力在做的事情。」
「顧叔叔,不是所有東西都可以用金錢和物資去衡量的。」
莫曉無法喚醒一個頑固偏執的父親,但這些話,他希望能夠替顧言忱說出來,在父親,他至親的血脈面前,他受到了多少的委屈和不公。
莫曉看著顧平生離開的方向,直到空落落一條走廊,不知哪來的風,吹起了她的裙擺。
陳最拍了下她的肩膀,「先進去吧。」
莫曉收回目光,收斂起情緒,才走回病房。
另一邊,顧平生坐到車上,一路無言,仔細看去,向來自信沉肅的面容竟有些灰敗。
助理在副駕駛座,目光透過後視鏡偷瞄了他好幾眼,幾次欲言又止,到了岔路口,他問:「顧總,是去公司還是回家?」
公司,是他的戰場,有無數員工敬畏他,依仗他,他是掌定乾坤的將軍。
家,偌大的房子,奢華昂貴,卻從來沒有家人,需要容身的地方只有冰冷一張床,他不過是個孤寡老人。
顧平生沒說話,助理按照他的習慣讓司機把車往公司開。
老助理很了解他,察言觀色,試探著輕聲開口:「顧總,對昌盛集團的狙擊是否還要繼續?」
這是一場謀劃已久的商戰,在凌莫栩赴美之際給昌盛集團最沉痛的打擊,最大程度削弱昌盛的實力,奪取市場。
商場無情,人卻有情,助理相信今天早上一番,顧平生是有所動容的。
顧平生眉目不動,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靜默良久,半響,他說:「你把他這幾年拍的影片收集一下,我有空看看。」
助理得到一絲安慰,又道:「我看凌小姐是個好姑娘,不知道您早上聽到沒有,她對言忱說:你和爸爸好好說話。」
是爸爸,不是父親。
助理感慨很深,「您想想,言忱多少年沒叫您爸爸了。」
再大力強硬的積壓,再粘合的膠水都不見得能夠修補裂痕,有時候修補裂痕的不過是一句話,輕柔得像水一樣,浸入每一個缺口。
顧平生眸色微緩,想到了兒子說的最後一句話,「我知道你向來雷厲手段,但要是還念及半分父子情誼,請不要傷害她和她的家人。」
商場像是舞台,有人登場必然有人謝幕,以他的手腕,進入一個行業必然是要獨占鰲頭,所以顧言忱說這話的時候他只是在心裡冷嗤,心軟小兒難成大器。
可現在,他凌厲的眉角軟了下來,好似千帆過盡後終於幡然醒悟,要是他邁出這一步,他恐怕要失去唯一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