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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50:21 作者: 淺水色
莫曉遞了一條毛巾給他:「好好演,會越來越好的。」
大俊重重點頭,退後一步,昂起頭就著雨水沖洗臉上的泥巴。
「你已經沒戲了吧,快去換衣服。」莫曉怕他感冒,催道。
「沒事。」大俊無所謂地甩頭,力道大了,雨點子甩到莫曉臉上,有點尷尬地撓撓頭,「小莫姐,對不起啊,嘿嘿,太興奮了。」
莫曉不見怪,自己拿了條毛巾擦臉,「沒事,換衣服去吧。」
「嗯,我先去看回放,顧導說,我要是演得好,下次給我有一句話的角色。」大俊根本不在乎一身濕,也不躲遮雨棚里,直接從雨里穿過去找顧言忱。
莫曉視線跟著他看到了顧言忱,他坐在風口,雨被風吹斜往裡飄,衣服全濕透了,頭髮也是濕漉漉的。他在片場指導的時候並不是一直坐在遮雨棚里,好幾次莫曉都看到他直接走進雨里去安排工作,不撐傘也不穿雨衣,真以為自己是鐵人了。
大概是趕著拍今天下午的戲,他神情嚴肅,工作一項接一項緊鑼密鼓地安排。雨水順著側臉線條滑下來也沒去管,身邊的人來了又走,唯有他始終不動如山。
「你衣服都濕了,擦擦吧。」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莫曉嚇了一跳,回身就見上次被強的床戲後,對手戲就多了起來的演員張祺。他手裡正拿著一條浴巾,固定在遞給她的姿勢。
莫曉窘迫,用毛巾擦了下臉,笑道:「不用,我有這個。」
「放心,乾淨的,我沒用過。」張祺以為她是客氣,半打趣道。
莫曉繼續推託,「真的不用,雨這麼大,你自己留著吧。」
張祺不再勉強,又說:「這場之後就是我們的戲了,不然先坐到車上去等,這裡都是雨水。」
「我剛下車,就不了,你先去吧。」
莫曉語調慢慢地說,邊說邊搜腸刮肚找理由避開他,上次和他拍了床戲後,顧言忱在片場的時候沒說什麼,晚上回到酒店把她折騰個半死,夠隱忍也夠悶騷。
這時手裡的手機一震,莫曉點開信息,顧言忱:不是讓你坐車上的嗎?
明明是平鋪直敘幾個字,莫曉無端感受到了他冷硬的語氣,心虛地向他看去,卻見他依舊在忙碌,簡直讓人懷疑信息不是他發的。
莫曉對張祺笑了一下,乾脆道:「助理找我,先走了。」
一大堆人擠在遮雨棚下,莫曉慢慢往前挪,沒走幾步就看到大俊大步流星從人群里擠出來,一晃眼人已經站在她面前,手裡拿著一條浴巾,不由分說地塞到莫曉手裡。
賊兮兮湊到她耳邊,說悄悄話似的,「顧導讓我給你送過來。」末了又加一句:「生活製片特意給顧導買的,我就看到這麼一條。」
莫曉搓了搓冰涼的手臂,將浴巾披在肩上裹著,覺得無比厚實、無比熨帖,果然是導演專屬。
看向那個高高大大,正四平八穩指揮工作的男人,還真是幼稚啊。
第三十三章
將暮未暮之時, 雨又大了起來,今天還剩最後兩場戲,頂著疾風驟雨所有機位準備就緒。
顧言忱把麥舉到唇邊,喉結動了動,一滴水珠正好從那點凸起上滾落下來, 他喊:「開始。」
沒有人再發出一點聲音, 打板聲「啪」地一響,就被吹散在呼呼的風聲里, 陰沉沉的天裹緊了一張張肅穆的面孔。
高曠冷沉的山崖再無路可退, 往前一步便是深淵, 沈俞孑然獨立崖邊, 顯得傲然孤絕。晚風颯颯地哀鳴, 稠密的雨似箭, 仿佛要穿透一切,黑洞洞的槍口還在步步緊逼。
他衣服破敗泥濘不堪,傷口見血, 卻不顯狼狽,因為那雙眼,體現人類最幽微情感的眼中, 毅然而決絕,不見半絲怯懦。只是在漫天大雨中, 他的眼裡浮現出一層很薄的水光,竟是分明。
敵人頭目往前一步,抬起下巴以一種睥睨的姿態說:「現在投降, 饒你一條狗命。」
沈俞呵地一聲冷笑,「殺了我一人,還有千千萬萬後來人,死又有何懼?我恨只恨不能親手殺了爾等狗賊!」
說完他踩在渾濁的泥水裡,腳步後退,毫不猶豫,轉身墜崖。
灰色與血色交雜的暮色里,幾片枯葉隨風飄揚著,旋轉著,冷雨落在地上濺起幾點水星。仰頭望天,是翻滾的烏雲,不見天日。
「過。」顧言忱的聲音響起,這場戲拍得很順利,一條過。
或許是今天拍攝的內容太沉重,亦或許是環境太過壓抑,拍攝片場陷入哀沉。
葉稀不斷往遮雨棚里縮腿,避免濺起的雨點落在身上,說:「越演越悲,莫曉姐,你說顧導幹嘛要拍這麼沉重的電影?這麼虐到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有市場?這個題材感覺越演越不討喜啊。」
莫曉目光落在接應沈俞的一群人里,他剛才跳的地方拍攝的角度看著陡峭,其實不過才兩三米高,為了安全起見,底下還是墊了氣墊。
接下來一場是她的戲,看完這段她已經入戲,輕聲開口:「戰爭片是很慘痛沒錯,但不是只有死亡和毀滅,我覺得這類電影的意義在於提醒我們記住那些為國捐軀的英雄們,在過去的血淚中反思,讓我們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