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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49:08 作者: 小小初十五
    化學老師看明情況,連忙放下書,從講台上走下來。「那……那虢奕,你趕緊帶她出去處理一下,小姑娘前不久剛出院,再多流點血這小身板哪裡扛得住,快快快。」

    虢奕現在臉上的慌張,是她原本想要的,但只是原來,現在有了反倒不想要了。沒有說話,一切照做,被他牽引著出了教室。

    教室里的人被這短短的小插曲弄分了心,探頭探腦。但少有人發現,虢奕站起來的瞬間林清白也站了起來,抬腳想要邁出的步子怎麼也沒放下。直到兩人消失在教室走廊才頹然坐下。

    『林清白你知不知道她本來可以不用進急診室的?你知不知道那塊劃破她動脈的鐵板她可以躲開的,正因你無知的莽撞她才會受傷?』

    在手術室門口等的那幾小時有多漫長多難熬他林清白清楚的知道,虢奕也是。當虢奕揪住他的衣領一句句質問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什麼是關心則亂、什麼是後悔莫及、什麼是恐懼,那一刻他全部明白了。

    如果沒有他,動脈大出血、休克、窒息、腦死亡,這些恐怖詞語和她都半分關係也沒有。虢奕說得對,若是他的喜歡會變成麻煩,他應該立刻放棄。本就不該堅持的!

    周肯肯一手打著石膏不能動,一手開著水龍頭沖洗鼻子。虢奕在一旁接連不斷地遞紙巾,最後看血仍是止不住的流,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水是透明的,流下下水道卻是鮮紅。

    「把鼻子塞住。」聲音很兇,最後一個字的尾音短促鋒利。她捏出兩個紙團塞進鼻子,沒有轉身背對著他,沒一會鼻子裡的紙團好像又濕潤了。

    身後傳來一聲嘆息,她分不清是無奈還是不耐。只聽他說:「把上衣領口的第一顆扣子解開。」她機械性的用一隻手解開扣子,呆滯的盯著水龍頭。虢奕把她衣服後領翻開,沾了冷水的手指輕輕拍著她的後頸。冰冰涼涼的水和溫熱的手,動作小心翼翼的輕緩。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不要自己扛著一定要告訴我。」

    不要扛著告訴他?這麼能有這麼善變的男人?前一刻冷漠無視當你是路人,下一刻又溫柔體貼周到得像白衣天使!這個城府極深的男人,怎麼總能勾起她的關注讓她心神不靈呢?可偏偏他的一憂一喜就是能完完全全的拷貝給她,格式一樣,打開方式也一樣!她對這種不能操控的擺布討厭極了。

    「出院時醫生說過近期可能會有流鼻血的情況,再加上換季乾燥,是正常現象。」她身子前傾,儘可能的拉開和他的距離。「你先回教室吧!」

    發覺她的身體越來越抗拒,沒由來的失重感侵入全身。看不見她的表情,可她不想和他待在一起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不要瞎猜我的想法,你想知道我會告訴你。」聽完她突然低著頭輕笑起來,用像是揶揄和玩笑的語調說:「真的會還是說說而已?」

    嘲諷的語調像是虢奕心頭的一根刺,從背後用力摟住她的肩膀,胸膛緊緊貼著她的後背,想把她揉進身體裡,讓她聽見那要跳出皮層的心臟,讓她明白他拿她當什麼。

    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這麼離不開她,看不慣她對孟子晟噓寒問暖,看不慣她衝著小白傻笑,看不慣她百無禁忌的當著他的面和符俊說黃段子,看不慣她高束馬尾露出來的白皙後頸……他怎麼能有那麼多的看不慣。

    又是從什麼時候起他有了那麼多擔心和害怕,怕她重蹈覆轍跑去和孟子晟那小子當同學,怕她被小白的清秀吸引,怕她一個人去公共衛生間還會遇到變態,怕她受了傷誰都不說,怕她未知又可知的世界裡會沒有他。

    這些他從來沒有的憂慮從何而起的?什麼時候他開始有那麼多能戳疼的軟肋?他不知道,像個二傻子什麼都不知道。

    無風水面琉璃滑,不覺船移,微動漣漪,驚起沙禽掠岸飛。以為水面不起波瀾船就未曾行駛,猛然回頭,離岸竟有千萬尺。開始只是想靠近些,可某天突然驚醒,才意識到原來已經是愛上了。

    「我原以為自己算得上非常成熟,小時候班裡的人都愛擲打火機玩,可我從來不玩。一扔就爆炸,別人想到的是鞭炮,我想到的卻是丁烷與空氣的混合物爆炸極限是19%-84%。從小到大我就比同齡人冷靜很多,不哭不鬧,不會提出無理的要求更別說會做出多麼匪夷所思的事,沒有叛逆期。我以為我本性就是這樣。可你受傷時我竟然像個毛頭小子,現在回憶起來我都想不通為什麼我會擅自做主用自行車載你也去醫院,那樣做明明很危險。焦躁不安又一肚子氣,不知道緣由也想不出結果。還有,你成功脫險被推出手術室的那一刻我特別想衝上去揍你一頓。」

    虢奕說任何話都像清風般徐徐而來,挖苦如此,欣賞亦是。像這樣真摯訴說和帶著小性子的胡鬧很少見,他不會表現出渴望被人理解的情緒,他在大多時候之於其他人就是仰望和敬佩,說理解太俗塵。

    一字一句像是蒲公英漂浮水面,陽光照耀,波光粼粼,鬧得她心痒痒。聽到最後一句話,不由抬高了分貝質問:「我因為受傷而十惡不赦麼?我哪裡錯了?」

    「沒有,就是知道你沒有錯我才,」環住她的胳膊收緊,「是恐慌和畏懼。小白是我的兄弟,如果救小白的是張藤,那我一定每天鮑魚海參伺候著,告訴他是兄弟就得彼此擔待和救助。換作是我,我也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可如果是你,我就不想。天曉得我有多希望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是我,只要不是你什麼都好。」他頓了頓,嗅到她頭髮散發的好聞香味,像只討好主人的小狗隔著秀髮蹭在的她耳後。「這段時間我真的很矛盾,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無能到只能眼睜睜看你受傷我就憋了一肚子氣,你說我是不是瘋了?連該有的邏輯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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