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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46:37 作者: 薇景
丁文秀失望地看著兒子,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好了,你先別動氣。」薛國瑞心疼妻子,同樣也心疼兒子。看了一會兒這個從小到大都沒讓他失望過的小子之後,緩緩地問他:「確定不會後悔?」
薛璨東身子一僵,突然有些無法直視父親,生生頓了兩秒才簡短地『嗯』了一聲。
丁文秀氣得想揍他,眼眶又紅了起來。
薛國瑞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可人在執迷不悟的時候,是聽不進勸的,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徒勞,無奈的嘆了口氣後,他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有些事或許可以挽回,但有些事……最後只能淪為一輩子的遺憾。你好好斟酌。」
薛璨東垂首聆聽著,明白父親的勸誡。他沒辦法對他們解釋清楚這中間的原因,那太過丟臉。所以感情不和這個萬能的理由,就被他用了出來。
叔叔顯然也沒有對父親說過任何事,不然他們不會不提。既然不知道,那就繼續下去吧。惡人由他來當,也好過真相大白。好媳婦變成壞女人,他們心裡也不會好受。
薛家二老就算再不舍,再難受,也懂婚姻是兒子的,他們能怎麼辦呢?當事人同意的事,即使是親生父母也無權干涉。
就這樣,兩人的關係徹底畫上了句號。沒有吵鬧,沒有戲劇,安靜冷漠地畫上了句號。
夜深人靜的時候,薛璨東總會想起兩年半前的沙漠一見,那個時候的她……確實美得驚人。只可惜那份美,從一開始就是特地為他打造的。刻意,又無情。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
第51章
六個月, 轉瞬即逝。
原本只會哭鬧吃睡的嬰兒, 如今會認人,微笑, 翻身,要東西,生氣。
薛璨東依舊忙碌, 兒子由他和父母共同撫養。胖胖的小傢伙有了大名--薛靖祺。可愛至極, 性情極好,見人就笑,是一家人的小心肝。
薛家大宅的一切僅僅有條, 人人也各司其職。半年前的那場別離,早已經被風吹散了。那種壓抑的氣氛,也完全被小傢伙每日的生長趣聞給衝散了。
一切都很美好,只除了薛璨東偶爾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想起曾經住在這個臥室的女人之外,沒人再提起過她,甚至也沒有誰再知道她是誰了。
六個月的時光, 對薛家還算友善。而對於城那頭的顧悠,可謂殘酷之極。
180多天, 足矣讓一個身高1米72,體重48公斤的健康女人, 化成一堆皮包骨。
憂鬱加厭食症的摧殘下,她根本沒能扛過那分別後的第一個禮拜。如果不是管道漏水,鄰居動靜鬧得大, 房東被迫把門開門的話,她可能早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帶著對兒子的思念,對薛璨東的懺悔,遺憾而別。
老天很顯然不想這麼就饒恕她,非讓她活在這個世上,好好吃下自己種的苦果。
如同大夢初醒一般,一睜眼,眼前不是另一個世界,而是平生最不想看見的『家人』。顧家母子嘮嘮叨叨抱怨個沒完,分分鐘都在數落她的愚蠢和無知。
生存鬥志喪盡,她消瘦得速度明顯加快,昏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到最後只能靠輸入營養物質來維持生命。
醫生的意思很明確,病人沒有生存欲望,我們也無力回天,待在醫院也是消耗心力財力。就這樣,她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靜靜等死。
顧家母子在說什麼,她似乎也全都聽不見了。因為一天中的絕大多數時間,她都屬於昏睡的狀態。
今晚,有些不同。
她做了個夢,夢到了自己的兒子,具體來說是夢到了他的哭聲,在她耳邊生動地響著,讓她的心怦怦跳,仿佛活了過來。夢裡,她很想去碰觸他,很想去捕捉那個聲音。可身體根本不受控制,無論她用多大的力氣,就是沒辦法讓自己睜開眼,沒辦法讓自己動彈。
她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突然又在耳邊聽到了另一個聲音,一個讓她心悸的聲音。
他……好像在控訴她,控訴她狠心?控訴她折磨他?控訴她不愛他,控訴她不愛孩子。
她急得哭了出來,想告訴他不是的,她愛孩子,……也愛他,她沒有折磨任何人,她只是……蠢。
可她開不了口,無法發聲,心急如焚,眼淚越流越涌。
他聽起來好悲傷,話語中……還有著脆弱和恐懼。這讓她迷惑,這不是他,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薛璨東,她想問問他怎麼了?可身體依舊不受控制,她使勁了渾身力氣,最後回應她的卻也只有源源不斷的淚水。
「好好活下去……」
她又聽見了他說話了,聲音那麼啞,那麼得絕望。
「你活下去,孩子讓你養……活下來……好嗎?」他沙啞地低語著,把臉埋到了她的手裡,根本沒留意到,這具快化成白骨的身子,早已淚流成河。
他絕望,心痛,恐懼,後悔。六個月前還活生生的人,怎麼能變成這個樣?!為什麼這麼狠,對兒子、對他、對自己,她永遠這麼狠心!
他沉浸在悲傷里,沒發覺原本那雙怎麼也無法睜開的眼睛,微微張開了一條縫。那個叫做希望的東西,從那條裂縫裡微弱地流露了出來。
她木木躺著,眼前模糊不清。可她已經知道這是真的了,不是她以為的夢。
她漸漸地聞到了他的味道,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溫度,還有最重要的--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聽到了寶寶的哭聲。
那是真的,不是她的幻想,可惜她沒辦法轉動腦袋,只能聞著聲虛望著那個模糊的小肉團。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瘋狂地跳動,噗通噗通,幾乎要衝出她的皮囊,震耳欲聾。她小心翼翼地呼吸著,望著這團越來越清晰的肉球,淚水在兩頰徹底決堤。
薛璨東感覺到手中一絲震動,身子一僵,他緩緩地抬起頭。這是個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畫面,即便多少年後,他想起來仍然會覺得心痛。
瘦到脫相的臉上,眼窩深深凹陷,眼球大得驚人,好像分分鐘就會掉落。乾燥褪皮的嘴唇,像在沙漠裡乾渴了近一個月的旅人,一碰就能出血。她眼睛微微張開,怔怔地看著孩子,任淚水浸濕衣衫。紅腫不堪的眼睛,配上蒼白的皮包骨,模樣要多瘮人有多瘮人,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覺得這時候的她,是鮮活的,美麗的。
她僵在一動不能動,眼裡卻閃出一抹奇異的光彩。那種微弱的光彩,類似幸福。
他握著她的手,心驚膽戰,怕稍微動一下就摧毀了她的幸福,驚動了她這具脆弱不堪的身體。
嗷嗷大哭的薛靖祺,有些茫然,為什麼我哭了這麼久,爸爸還不來抱我?他掙扎著扯動身上的束縛,想自己爬起來。
薛璨東被他分散了注意力,低頭解開他的包裹,把他抱到顧悠的眼前。
粉嫩白皙的胖寶寶,充滿了好奇,對這個乾枯成這樣的人,竟然絲毫沒有恐懼感,大眼圓溜溜地盯著她看,好奇和探究寫滿了眼眶。
這是她的孩子。
即便他大了這麼多,跟當初那團幾乎都在睡覺的小肉球已經沒什麼相似之處了,可她就是知道,眼前這個勇敢的小傢伙,是她的骨肉。那些個睡不著的夜裡,她無數次想像著孩子的模樣,如今他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眼前,她卻什麼都做不了,連抱一下他,親親他,都做不到了。她徹底成了個廢人,就連聲嘶力竭地痛哭一場都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