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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熙微笑。

    葉謙沒像從前一樣坐在哥哥身邊，而是在位置的最末端，眼神陰鬱的瞅著他。

    比葉謙更陰鬱的，是葉希。

    從進屋起就沒抬過頭，始終用力切著盤中的食物，像是面對仇人一樣用力。

    葉璨看的開心，笑容也燦爛：「大姐，看到你身體好了，我一樣高興，你和哥哥今年都要好好的。」

    葉希沒理睬。

    葉德文忍不住罵了小女兒一句：「吃你的飯，話多。」

    聞言趙熙啪的就把杯子敲在桌上。

    兩夫妻冷眼相視，竟然像陌生人似的，不帶半分感情。

    小小的餐桌，父母兄弟姐們，人生百態，也算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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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過餐後，照例是三三兩兩的閒聊。

    趙熙把葉希叫到書房裡，命傭人端來兩杯咖啡，坐到寬大的椅子上問：「你想明白了嗎？」

    葉希口紅沒買到，臉色慘澹的不像樣：「明白什麼？」

    趙熙說：「明白該怎麼過日子。」

    葉希點了點頭：「明白了。」

    「我真的沒想過要為難你，我以為你總會慢慢懂事。」趙熙嘆了口氣：「明白就回來工作吧，公司還歸你管，別再糟踐自己了，也別再針對葉瑾了。」

    一行眼淚順著葉希的臉龐流下：「媽，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弟弟，我真的太傻了。」

    趙熙伸手拉過她，替她慢慢地擦著臉，什麼都沒有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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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葉謙仍是滿身的不自在，回到自己原來的房間翻出了幾張CD，便去叫哥哥回家。

    沒想到問過傭人後到了陽台附近，卻看到哥哥摟著顏小夏，在紗簾後宛若一對璧人。

    這對璧人，用親密的動作，襯托著無情的話。

    「我覺得這頓飯，是你媽在示威，讓你們都老實點，在告訴你們她才是掌控一切的人。」顏小夏輕聲道。

    葉瑾回答：「也許吧，現在的我媽，大概什麼都不信。」

    「目前你是個贏家，笑笑。」顏小夏摸他的臉，忽而又示意：「誒，你弟來了。」

    葉瑾沒回頭，反而忽然扶著她的後背吻了上去。

    曾經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是沒甜蜜過。

    可如今物是人非，顏小夏心情複雜的不知該接受，還是該拒絕。

    猶豫的時間裡，吻就結束

    了。

    葉瑾鬆開她的身體說：「你回去休息，我和我弟談談。」

    說完就往外走，走到僵著臉的葉謙面前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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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路，籠罩著星光燦爛。

    兄弟兩個沒有坐轎車，而是一前一後的走著，走了好遠，到了個公交站牌旁，才停下腳步。

    葉瑾點了支煙，說：「你特小的時候，有天非要讓我帶你去動物園，我逃了補習班，偷偷帶你去了，錢包丟了，又迷路了，折騰到好晚才找回這裡來，那天身上就剩了幾塊錢，坐公車前你要吃糖葫蘆，都沒買成。」

    「不記得了。」葉謙冷漠的側頭。

    葉瑾眼神悲傷的瞅著他。

    葉謙忽然又問：「哥，你還是喜歡顏小夏的吧，別說什麼不結婚的蠢話，好好的過你的日子好嗎？」

    葉瑾遲疑片刻，只是點點頭。

    葉謙本等著他反駁，現在便有了些說不清的心碎的刺痛。

    他不曉得這些日子的事，究竟算什麼。

    「去美國讀書吧，我給你聯繫好了。」葉瑾抬手揉了揉他冰涼柔軟的短髮：「現在的家，不適合你摻乎了。」

    「你為什麼一定要摻乎呢？」葉謙皺眉反問。

    葉瑾微笑。

    葉謙倔強的說：「你不抽身而退，那我就陪著你亂。」

    葉瑾說：「可是我也不需要你了，我有小夏，她很聰明，你在我旁邊，我倒是有點束手束腳的。」

    這話換得了葉謙更長久的沉默，後來他問：「美國哪裡啊？」

    「佛羅里達，溫暖的地方，一年四季也沒有寒冷。」葉瑾吸了口煙，面孔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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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等到了公車，就坐在公車往家的方向走。

    這時間這線路，也沒什麼人了。

    后座空蕩蕩的只有這兩個人，和一片沉默的月光。

    葉謙一直瞅著窗戶外面，後來到個稍微熱鬧的站，見外面有賣糖葫蘆的老頭，忽然就站起來沖了下去，朝司機喊道：「等會兒！」

    司機不想耽誤時間，叫喚他：「小伙子，趕緊的！」

    葉謙匆匆的買了個晶瑩剔透的糖葫蘆，又跑上來，坐到哥哥身邊問：「我就想吃這個？」

    葉瑾點頭。

    葉謙咬了口，哼笑，聲音顫抖：「有什麼好吃的。」

    而後又重複說：「有什麼好吃的……」

    說著就哭了起來。

    黑暗中只剩下他壓抑的哭聲，就連葉謙自己也不知道在哭什麼，可就是心很難受，憋得他喉嚨發痛腦子都空了。

    第56章

    葉謙離開北京的那天，恰巧是葉希回公司的日子。

    哥哥並沒有送他，只有顏小夏一個人開車將這個越見陰沉的少年載往機場。

    路上車內幾乎無聲。

    直到快出高速路的時候，葉謙才忽然說：「我哥身體不是很好，你讓他別太累。」

    顏小夏回答：「我知道。」

    葉謙又低下了頭：「好好照顧他。」

    顏小夏說：「嗯。」

    葉謙就沒再吭聲。

    這時顏小夏用餘光看了看他，心情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親兄弟之間有什麼禁忌的感情，她畢竟是不相信的，可葉謙和葉瑾之間，又沒有純粹的兄弟那樣光明磊落，使至這樣一些關懷都顯得略微曖昧。

    她頃刻笑了，逗他道：「要是我們結婚了，你會回來參加婚禮嗎？」

    本以為葉謙又得炸毛否認，氣勢洶洶的說「我哥才不會娶你」之類的話，結果他只是點了點頭。

    顏小夏哼道：「我隨便講的，暫時沒這個打算。「

    「我哥沒多少安全感，他總跟刺蝟似的，你要能給他個像樣的家不也挺好嗎？」葉謙莫名其妙的通情達理了起來。

    顏小夏呵呵的樂：「喲，這可真不像你說的話，怎麼轉性了？」

    葉謙看向窗外：「沒，只是我哥現在的狀態，讓我覺得恐怖。」

    顏小夏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都要面對自己這輩子逃不掉的坎坷，沒有誰生下來就是為了享受幸福的，你不用擔心，瑾會是最後的贏家。」

    「我不知道什麼是輸，什麼是贏，你們都太利慾薰心了。」葉謙皺眉。

    顏小夏無語，一直把車開到機場門口，才停下來說：「他送你走，是怕不好的事情波及到你，他不來送你，是怕別人覺得他太在乎你。」

    「無所謂了，隨他便。」葉謙下了車，到後備箱把自己簡單的行李拿出來，又敲了敲車玻璃。

    顏小夏滑下窗子。

    葉謙彎下腰：「我以後會把我繼承的股份都給他，這樣他也有一半家業了，能放手的就放手吧。」

    顏小夏扶著方向盤沒回答，只是默默地瞅著這個少年走進航站樓，知道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內，才眨了眨有些乾澀的眼眸。

    講不清為什麼，葉謙明明還是花樣的年紀，剛才卻露出死氣沉沉的表情，就像扔下句遺言似的，令人惘然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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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到美國的日子並不算痛苦。

    生活方面葉瑾安排的井井有條，別墅里好幾個傭人伺候著，上學下學也都有司機來接，課業毫不繁重，還定期有各種娛樂活動的入場券送到家裡，供他打發時間。

    反正葉謙早就習慣一個人了，他從前還期待生活中有個像易佳似的人能讓自己快樂，現在倒也沒多少奢侈的想法，每天形單影隻，滿臉淡定，除了花大量時間做些毫無用處的藝術設計，就是坐在陽台上畫漫畫，看起來過得幾乎是一生中最正常的日子。

    只不過，他不打電話，也不接電話。

    每次哥哥從大洋彼岸送來的囑託都讓傭人傳達，葉謙聽了，便是嗯幾聲而已。

    就這樣三個月，半年，一年，更久時光過去了，大家也就習慣了，在北京的人們幾乎有些遺忘了那個叛逆的少年，直到春節的飯桌上，趙熙生氣問起，眾人才唯唯諾諾的惦念起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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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春節，北京格外的寒冷，皚皚的白雪厚積不化，凍得人在外面站上一會兒，手腳就木掉了。

    顏小夏裹著厚厚的皮毛大衣，從房子裡飛快的鑽進了轎車，而後才在空調處暖了暖手，嘆息道：「真是要人命，冷死了。」

    葉瑾正吸著煙，見狀掐了，踩下油門將車開了出去。

    顏小夏問：「剛你媽說叫你弟回家來過年，你怎麼不答應？」

    「小謙不願意回來，何必勉強他。」葉瑾表情是漫不經心，眼神被眼鏡擋住了，模糊不清的。

    顏小夏散下被梳起的長髮，笑了笑：「你也都一年多沒跟他講過話了吧，不想嗎？」

    葉瑾問：「想什麼？」

    顏小夏道：「你天天都往美國打電話，你問我想什麼？」

    葉瑾說：「出門在外不容易，怕他受委屈。」

    「到底什麼時候叫他回來，現在你姐跟神經病也沒兩樣，你妹又唯你命是從，已經構不成威脅了。」顏小夏道：「其實我覺得現在搞掉她們很容易。」

    「只要這個家還姓趙，就和從前沒兩樣。」葉瑾說。

    「其實你媽對你不錯的。」顏小夏畢竟是個女人，她更理解女人。

    葉瑾沉默。

    顏小夏說：「瑾，我覺得你現在是上癮了，從前你叫我來幫你，是因為你姐姐，可現在……」

    葉瑾道：「我沒這樣說過，是你自以為的。」

    顏小夏直起身子：「那你到底要怎樣才覺得夠？「

    葉瑾靜靜的開了會兒車，輕聲道：「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可以掌控一切，那是不是，就可以做些自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