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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28:21 作者: 連城雪
小雪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柏慕原又道:「我有生意要忙,晚上和媽媽乖乖吃飯,知道了嗎?」
小雪有點不高興的說:「你已經好久沒有和我們在一起了...」
瞅道柏慕原的眼神,她又鬱悶的改口:「哦,我知道了。」
柏慕原這才起身,換好了風衣便沉默的出了門。
他有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但該面對的事情終究還是要面對。
該保護的東西,還是要盡己所能的保護。
全身傷痕累累的蘇杭經過一天一夜的搶救,已經躺在特護病房沉睡了。
等到傍晚柏慕原推開門時,他依然沒有恢復意識。
夕陽的餘暉從窗口斜斜的透進屋裡,給所有東西都染上安靜的淡金。
把手裡的湯放在床頭,柏慕原小心的坐在床角,低頭瞅著蘇杭毫無知覺的臉龐,又看到他包紮上紗布的雙手。
輸液針從手腕扎進去,冰涼的液體讓他的皮膚也冷得像個死人。
柏慕原輕柔的撫摸上那片冰涼,嘆息了聲。
他想起好幾年前也是這樣守著垂死的小杭,祈禱犧牲一切也要讓他好好的活下去。
可惜時過境遷,失去一切的人卻不是自己。
總以為還有時間慢慢的來,把所有事做到完美。
直到磕磕絆絆到如今,他才不得不承認,其實誰也無法操縱誰的人生。
正在走神之際,耳畔竟然出現了細微的聲音。
柏慕原詫異的清醒,發現蘇杭正眯著眼睛,費力地叫出他的名字:「小原哥哥...」
慌張的倒了溫水餵他。
蘇杭勉強喝了幾口,躺在那喘息著,像是緩過來些。
柏慕原輕輕的撫摸過他的額頭:「好好養傷,不要想別的。」
不料經受過這些的蘇杭,卻別樣平靜:「...沒想到...我還能活著...」
柏慕原握不了他的手,只能痛苦低頭:「我不會讓你死的。」
蘇杭似是淺笑,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柏慕原又說:「不要放棄自己,好好的活下去,一切都會好的。」
蘇杭沒有回答他,卻又費力的提起另一件事:「小原哥哥...答應我...」
柏慕原趕快道:「你說。」
蘇杭說:「不要再傷害任何人了...你的妻子,孩子...認真地對她們...好嗎?」
柏慕原久久地怔住難以回答。
蘇杭咳了兩聲,又道:「不要想我怎麼辦...其實...我長這麼大,大部分的時間裡都是沒有...你在陪的...我一樣會平安的過日子...」
柏慕原皺起眉頭:「你別說了。」
蘇杭微笑:「我忽然明白了個道理...人生,大概就是只結果不開花的過程,就像無花果...也許我們走到最終,也沒有見到自己期待的花,但那也沒什麼,有這個過程...是最重要的。」
柏慕原哀傷的對視著平靜到過分的蘇杭,臉上的神情說不清道不明。
蘇杭說:「我想抱你一下...」
抬起被白色紗布重重包裹的手,又皺眉苦笑:「好疼。」
柏慕原真的於心不忍,俯身在他額頭輕吻了一下:「睡吧,我一會兒叫醫生再給你檢查。」
剛才那番話似乎已經花費掉了所有精神,蘇杭很快就閉目迷糊了過去。
此後,他便是連續不斷的高燒。
每天都在輸液,醒了也是昏昏沉沉的聽不明白話。
好在傷口沒有嚴重感染,在大家揪心之餘,也漸漸的鬆了口氣。
當然安心的人里,不會包括柏慕原。
這天他通宵陪房,早晨臉色憔悴的回到家,就看到言菡穿著睡衣坐在他的床上,抱著手像是興師問罪。
柏慕原脫下風衣,不太在意的問:「幹什麼這麼早不回去睡覺?」
言菡皺眉說:「又去看蘇杭了?」
柏慕原道:「嗯。」
言菡盯著他解著領帶的背影,沉默了陣子才道:「你想跟他複合?」
柏慕原回頭:「關你什麼事情,至少我沒要離婚。」
言菡有些生氣的說:「那你就該和他保持界限,你把我當什麼了,你答應過你會給我做妻子的一切。」
柏慕原想了下問:「你還缺什麼?」
的確,這世上太多女人見都沒見過的奢華美好她都可以肆意享受。
但言菡還是滿臉憂鬱的站起來道:「你說呢?」
柏慕原的俊臉上是面對大多數人的風輕雲淡:「我不知道。」
言菡緊緊地盯了他幾秒,而後忽然脫下睡袍說:「抱我,這是做丈夫的義務。」
成熟美麗的胴體在昏暗的室內顯得很誘惑。
可是柏慕原只是掃了一眼就道:「你別給自己難堪。」
言菡壓住的情緒像是忽然爆發了出來:「誰難堪,是你難堪吧,你還是不是男人?!辜負了一個又一個,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別做蘇杭的夢了,他已經對你失望了!他熬了五年拼了命的回來看到這一切就已經失望了,你是傻的嗎?!」
喊著喊著,眼淚就奪眶而出。
言菡狼狽的撿起地上的睡袍,邊往身上套邊要跑出去。
柏慕原卻冷下聲音:「你說什麼?」
言菡很激動,打開門鎖喊:「我什麼都沒說!」
沒想到柏慕原竟然猛的衝上去把她拉回來摔在牆上道:「你講清楚。」
言菡披頭散髮,雪白的肌膚在玫紅的睡袍間若隱若現。
只是那清秀的臉已經沾滿淚水和憤怒,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改了那年你給蘇杭的留言,我告訴他你會等他五年,所以你知道蘇杭回來是什麼心情了吧,白痴,大白痴!還以為自己很聰明,這點小把戲都不知道----!」
柏慕原抬起手想狠狠地扇她,可是接近臉動作又硬生生地停住。
他無奈的搖頭,眼神極度冰冷的對言菡說:「滾出去,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
第二十章
婚姻是什麼?約束婚姻的到底是情感還是法律?
仔細想來這真的是種悲哀的存在,因為但凡需要約束的東西,基本都是靠不住的。
其實我們在最開始選擇婚姻往往只不過為了證明幸福,到最後,它卻竟然成為擺脫不了的枷鎖。
周六的晚餐是柏慕原固定和家人團聚的日子,兩年以來風雨無阻。
但是蘇杭回來以後他的生活卻漸漸變得毫無規律。
這日也是,言菡準時準點的下了樓到餐廳,再次只看到小雪孤單的身影。
「媽媽,爸爸又不回家了嗎?」孩子天真的問話里掩不住失望。
言菡看著桌上精緻漂亮的飯菜,壓抑住心裡的憤怒說:「他可能有事在忙吧,我去給他打個電話。」
其實自從那天兩人鬧僵以後,他們就再沒什麼聯繫。
即便是柏慕原回了家,也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倒頭就睡。
夫妻做至如此,真的令人不敢相信,至少幾個月前他們看起來還是相敬如賓的。
言菡低頭走到客廳坐了會兒,才播出了那熟悉的號碼。
嘟嘟的空音響了好久,柏慕原好不容易接起來,聲音里透著股說不出的冷漠與疲憊:「什麼事?」
言菡問:「你不回來了嗎?」
柏慕原說:「嗯。」
而後便是尷尬的沉默。
言菡忍不住又問:「還在醫院嗎,小杭好些了嗎?」
柏慕原依舊恩了聲,而後就說:「還有事情麼,沒有我掛了。」
言菡知道自己衝動之下說出了曾經犯下的錯誤,就已經狠狠地毀掉了柏慕原對自己的信任,但她還有別的東西。
「小雪想你了,有時間回家吃頓飯吧。」
沒想到柏慕原竟然有點發火:「她是我的孩子,用不到你這麼操心!不要總煩我!」
說完就猛地停止了通話。
言菡坐在客廳裡面有些詫異的呆住,因為無論是出身還是教育背景都令這個男人的修養極好,從前無論再怎麼生氣,他也不會說出這種有些不講道理的粗魯的話來。
傭人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臉色,問道:「夫人,你還用餐嗎?」
言菡愣愣的放下話筒,忽然感覺可笑似的彎了下嘴角。
選擇至此,都是自己願意。
忽然覺得說也沒有地方說去。
言菡道:「嗯,這就過去,讓小雪先吃吧。」
卻說這是在醫院的病房裡,蘇杭也是很吃驚的看著無故發火的柏慕原,坐在床邊愣了幾秒才問:「小原哥哥,你怎麼了...」
柏慕原的神情有些煩躁,他極其努力的平靜了會兒回答說:「沒事,你快把湯喝了。」
蘇杭費力的坐在床邊,舀起一勺魚湯,還沒放到嘴邊又忍不住道:「可是你最近情緒都不是很好,其實沒有必要總來看我,讓你太累了吧?」
自從他醒來柏慕原就一直不願意多說話,此刻他也是靠在椅背上淡淡回答:「不累。」
蘇杭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和眼底的淡青,心裡有些難受:「別擔心了,快回家吧,我這不是挺好的...」
柏慕原忽然皺眉:「好什麼好?」
蘇杭看他有些要吵架的意思,立刻閉了嘴。
柏慕原的狀態真的不好,他起身道:「言菡和小雪都不用你操心,以後不要和我說這些話。」
說完就拿起風衣皺著眉頭走出了病房。
蘇杭感覺很莫名其妙,他遲疑的喝了口湯,並未多想。
他這時只知道有的病和傷是身體上的,卻從來沒有意識到,其實人的心更容易受傷和生病。
能讓蘇杭釋然的是善良,而不是他真的什麼都明白。
包括柏慕原。
正當所有事情處在緩慢僵持的時候,北京毫無預兆的迎來了一個歸客。
不早不晚,恰到好處。
隨著身體的逐漸好轉,冬也在肆意的寒冷中將盡了。
正月十五這日,蘇杭堅持要去給蘇靈掃墓。
儘管外面風大雪大,柏慕原卻也沒有怎麼勸,而是順從的安排了車到醫院接他,只不過當蘇杭走下樓時,才發現他把女兒也帶上了。
蘇杭有些彆扭的坐進車裡問:「都來了啊...」
柏慕原恩了聲,眼神兒看著路邊的蕭瑟樹木有些凝滯。
倒是小雪乖乖的和蘇杭打了招呼,把白色的花束放在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