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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25:02 作者: 竹西
    9-2

    晚六點。

    南松下了班,晃晃悠悠地穿過馬路去接奚風烈。

    奚風烈有點緊張——作為一個西貝貨,她有實足的理由緊張。

    南松看看她,笑道:「不用那麼緊張,我爸就是看上去嚴厲,其實他是最好對付的一個,倒是我媽不能小瞧。」

    奚風烈沖他無力地笑笑,心說,你們誰我也不敢小瞧呀。

    因為南松家跟司南家僅隔著一道小區院牆,所以他們安步當車,沒開那輛悍馬——這叫南松狠狠地失望了一下。

    一路上,晚歸的、買菜的、溜狗的……不時有不同面孔晃過奚風烈的眼前跟南松打著招呼。

    和超市前的人一樣,他們也全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一雙雙眼睛都炯炯有神地瞪著奚風烈。

    而奚風烈則「囧」「囧」有神地沖那些曾在超市前見過或沒見過的面孔微笑,一直笑到笑肌再次酸痛不已。

    進了小區大門,奚風烈這才注意到,小區里一排排儘是長相一樣的小別墅。這些一家緊挨著一家,像鴿子籠一樣的小別墅,應該是紗河鎮撤鎮並區時的作品。

    南松家住在第一排的第二幢,隔壁是老所長家。老所長家過去,隔著一道院牆、幾株香樟,和一道樹籬,就是司南的別墅。

    南松道:「那塊地是政府特別獎給司南的。」

    「為什麼?」奚風烈問。

    南松低頭瞅瞅她,「那小子就沒跟你炫耀過?」

    奚風烈沖他心虛地眨眨眼,心頭小小地慌亂了一下。

    南松指著那片香樟林,不無嫉妒地道:「這些經濟作物,還有那些花園苗圃什麼的,都是他一手搞起來的,現在已經是鎮上的主要經濟來源了,所以大家都當他是個寶。」

    司南是個農科專家?可她怎麼有個印象,說他是大學教授呢?

    奚風烈突然想起來了,旁邊那所大學的農學院就是在全國都排得上號的,也許,他回國就是去那裡的任教?

    到了南松家,老所長也在——顯然是被請來作陪的。整個用餐過程也跟奚風烈預料的差不多——就是說,美食拌著無數謊言一同放在桌上供人鑑賞。

    席間,南老師終於問到一個大家都很感興趣的問題。

    「你跟司南是怎麼認識的?」

    奚風烈也料到遲早會有人問這麼個問題,所以在看著光頭老闆安裝水床的時候,她就已經未雨綢繆地構思好一套現成的故事。她笑道:「有一天晚上我去超市,在停車場遇到兩個打劫的,他們拿刀逼著我,想要搶我的錢包,正好司南路過那裡,救了我。」

    嗯,CSI總算沒白看,至少讓她了解到歐美國家夜間的停車場是多麼的不安全。

    南松不信,「就憑他?能打跑拿刀的搶匪?」

    南媽媽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怎麼?你覺得司南沒那能力?」

    南松一縮脖子,沒吱聲,可眼神里寫滿了「我不信」這三個字。

    南老師又道:「你還別懷疑司南,他好歹有維多麗亞在這裡替他作證呢,你呢?你可是個堂堂正正的人民警察,我怎麼就沒見你抓到過一個賊?」

    「那是我們鎮上的治安好。」南松嘀咕。

    南工問奚風烈,「不是說丹麥是全世界治安最好的幾個國家之一嗎?怎麼你們那裡也有搶匪?」

    奚風烈一愣。事實上,她對于丹麥的了解僅限於安徒生和小美人魚。除此之外,她甚至不能肯定丹麥到底是在東歐還是西歐,南歐或是北歐。

    似乎……也許……可能……大概是在北歐吧……

    奚風烈這道判斷題還沒做完,就聽到老所長站出來替她解了圍。

    老所長說:「以前是那樣,現在可就難說了。那天我在網上看到,說因為丹麥加入歐盟,有不少其他國家的罪犯很容易就流竄到丹麥去了,搞得丹麥警方很是頭疼。」

    於是,和所有酒桌上的男人一樣,三位男士從歐盟講到北約,又從北約聊到歐巴馬,再從歐巴馬扯到經濟危機,世界形勢便在紗口鎮吉祥小區102幢別墅一樓的小餐桌邊漸漸擺開了沙盤。

    和所有女人一樣,南老師也不太關心國際形勢,她寧願關心眼前的人。於是她拉著奚風烈聊起家常來——毋寧說是打聽司南和奚風烈,不,維多麗亞,之間的故事。

    「聽說你爸是司南的導師?」

    奚風烈笑笑,沒承認也沒否認——事實上她也沒辦法承認或者否認。

    「那你們應該很早就認識了吧。這孩子也真是,這麼多年竟然沒露一點口風,害我一直以為他還是當年那個不懂風情的書呆子……」

    呃哦,聽上去似乎有什麼故事哎……奚風烈忍不住看看舅媽。

    舅媽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失言,又笑道:「不過回頭想想,我跟他舅舅真是多慮了,司南從小就很能把握自己,他的事情向來不需要別人操心。而且,我們都信得過他的眼光,他看中的人肯定錯不了。」

    聽著如此不含蓄的表揚,奚風烈竟然有點臉紅。不過,她又有點犯愁——作為一個出生在國外的中國女孩,她應該怎麼應對這表揚?是中國式的羞澀,還是外國式的大方?

    想了想,她決定折衷,便大大方方地抬起頭,含羞帶怯地瞥了舅媽一眼。

    奚風烈突然覺得,她其實挺有演戲天賦的。

    舅媽似乎也對她的這番表演很滿意,抓著她的手感慨道:「真是時光荏苒,這一轉眼司南都要結婚了,要是他父母還健在……」她突然間有些哽咽,害得奚風烈好一陣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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