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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25:02 作者: 竹西
    奚風烈緊握著手機,心慌意亂地聽著妹妹噼里啪啦放鞭炮般的責罵。都說急中生智,急切中,她的腦海里竄出一個主意——事實證明,往往都是些餿主意……

    她坐直身體,衝著話筒說道:「我想好了,我要去自首。」

    「什麼……」奚晨月一愣。

    奚風烈接著又道:「但不是現在。我不會讓爸媽過不好這個年的,所以我要躲起來,躲到春節,等警察都放假了,我們就一起回家陪爸媽過年,過完年後我立刻就去自首。」

    「你說什麼?信號不好,我聽不清,你快回來,回來我們再商量……」

    奚風烈搖搖頭,一邊轉著眼珠一邊自顧自地說道:「不行,我不能回去,要是你老闆報了警,警察說不定已經在樓下了……還有手機,他們肯定會通過這個號碼找到我……等一下我要把這張卡給扔了,明天買張新卡再跟你聯繫,對,就這樣,拜拜。」

    「喂,你等一下……」

    不等妹妹把話說完,奚風烈利落地關了機,卸下電池拿出手機卡,打開車窗便扔了出去。那動作一如即往的瀟灑,瀟灑得不帶一絲人間煙火味。

    2

    如果那位交警還在,肯定會感到十分欣慰。剛才還生龍活虎狂飆到九十五公里的瘋馬此刻突然變成了瘟貓,正以每小時不到三十公里的龜速在路邊緩慢地爬行著。

    前方紅燈。

    離十字路口還有三百米時,悍馬乾脆停下不動了。

    奚風烈失魂落魄地坐在方向盤後面,一邊視而不見地瞪著紅燈,一邊咬著右手拇指——這是一個她多少年都沒能改掉的壞毛病,一緊張就會發作。

    十字路口向左,通向大學城。向右,通向一片新興的住宅小區,她和奚晨月合租的公寓就在那裡。向前,則是一片冬季的田野。

    雖說是冬季,田裡卻一點兒也不顯蕭條。看著遠處成片成片的白色大棚,奚風烈心頭一陣悽惶。

    逃犯。

    她竟然成了逃犯!

    想到自己的新身份,奚風烈扁扁嘴,差點掉下眼淚來。她知道自己有很多毛病,比如,說話好誇張,做事易衝動,看問題不透澈……甚至很多時候只是憑著想當然耳就亂下定論……可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壞人。即使是拿那個還沒她手掌大的菸灰缸砸向奚晨月的老闆時,她也沒有覺得自己會是個兇手……而且,她甚至不能肯定是不是她把那個老闆弄暈的……好吧,她承認,在向奚晨月說起這件事兒時,她多多少少誇張了那麼一點……

    奚風烈扔開頭上的牛仔帽——當她上車時這帽子就放在座位上,所以她很自然地就拿著戴了起來——她伏在方向盤上,沮喪地捧著腦袋,回想著整個事件的經過。

    * * *

    昨天,一月九號,是奚風烈所在公司春節前最後一個工作日——她在一家工程監理公司工作,春節假期總是很長。

    按照慣例,晚上是年終聚餐。

    這可是公司里一年一度的盛事。出於虛榮心,奚風烈趁奚晨月不在,偷偷穿走她的一套插NEL套裝——比起做財務總監的奚晨月,身為一個監理公司的小文員,奚風烈實在是個窮人,薪水才是妹妹的四分之一不到,所以她偶爾難免地會揩揩妹妹的小油水。

    當她穿著奚晨月的插NEL到達酒店時,立刻引來同事們的一片讚嘆。並且,出於好意,好友顧盼還拿出自己剛剛網購的香水往她身上灑了點——正是這點香水,害得有過敏症的奚晨月吸了一晚上的鼻子。

    晚上,奚風烈醉醺醺地回到家,正好聽到奚晨月在陽台上對著電話發火,叫對方別再騷擾她。奚風烈本來是想問個明白的,可奚晨月那個臭脾氣,不想講的就算是蓋世太保也未必能撬開她的嘴,何況她身上還穿著一套偷來的衣服。所以她就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後趁奚晨月洗澡的時候,把那件沾了香水味的插NEL又偷偷掛回了奚晨月的衣櫃。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晨,奚風烈一直睡到十點多才起床。當她發現奚晨月竟然沒去上班時,就好奇地問了一聲,然後便聽到奚晨月酷酷地說,她辭職了。

    聯想到昨天晚上的那個電話,和半夜從隔壁房間傳來的吸鼻聲,奚風烈立刻得出一個現在看來多少有點武斷的結論:妹妹被人給欺負了。而這欺負人的,除了那個很不受奚晨月待見的、名聲也頗有爭議的色狼老闆外,再無其他嫌疑人員。

    想到奚晨月從小就是那種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人——至少在外人面前是這樣——奚風烈決定像小時候那樣,出頭去替妹妹討回公道。

    而當她過五關斬六將終於見到那個老闆後,老闆不僅不承認他的「罪行」,甚至還對她的指責哈哈大笑,然後又起身到老闆桌旁去打電話,威脅說要叫保安。當時奚風烈只覺得一陣熱血上涌,隨手拿起茶几上那隻小巧的菸灰缸就向老闆砸了過去——當然,她只是想要嚇嚇他而已,她還沒失去理智到真的要砸他,所以她瞄準的是他後方的牆壁。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那個老闆看到危險物飛來時的本能反應。

    那個老闆看到有東西向自己飛來,本能地向後一躲,結果腦袋正撞在身後開著的檔案櫃櫃門上。與此同時,奚風烈的菸灰缸也飛到,結結實實地砸在他的腮下。

    就只聽那個老闆嘟嚷了一句什麼,便軟軟地倒在地板上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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