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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2:13:10 作者: 一七令
    至於這裡頭內情究竟如何,也就只有他自己跟聞西陵知道了。

    當初聞西陵找到他, 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威逼利誘,才說服了他答應演這一齣戲, 成功地騙過了鄭鈺。眼下戲演完了, 這兩人默契地將這件事情深埋心底, 都不去提, 平日裡看到了對方也只當是陌生人一般。

    塵埃落定後, 沈蒼雪抽了空,特意帶上不少禮物去拜訪方氏, 謝謝她助自己查清沈父沈母被殺一事,也順便將公堂上的一樁一件都告訴她,以慰藉她在家養傷不得親自去看鄭鈺下場的遺憾。

    自上回遇害之後,方氏身子便一直不大好,這些天一直臥床修養。

    其實身上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心裡的病卻根深蒂固,拔出不掉。

    沈蒼雪走進方氏寢房後便發現,這裡頭似乎格外沉悶壓抑。門窗半掩,四周皆靜,方氏一人常坐在床頭,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干瞪著眼,既不叫人,也不說話,聽外頭的嬤嬤說,她一坐便是一天。

    方老夫人也是急得慌,見有人肯過來陪自己女兒說話,也坐在一旁含笑聽著。

    方氏躺在床上,聽完沈蒼雪的話,果然舒心了許多,頗有些大仇得報的痛快感,連人都瞧著明媚了幾分:「善惡終有報,總算是讓我等到了!」

    「鄭鈺不日便被處斬,她麾下的勢力也被殲滅了乾淨,夫人往後可以安心過自己的日子了。」

    方氏看向自己溝壑縱橫,形狀可怖的一雙手,了無生趣地道:「我這形如槁木的身子,活著和死了有什麼不同?」

    方老夫人鼻頭一酸,她好好的女兒,卻因為嫁錯了人受了這麼多年的冷待,如今又被人折磨成這副模樣,鄭鈺跟文道嬰死千萬次都不夠彌補。

    沈蒼雪聽著心裡也是一陣心疼,卻還勸道:「大仇得報,總該往前看的。若是一直困在過去,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為了兩個爛人折磨自己,不值得。」

    方老夫人狠狠點頭:「是極,咱們還是好好的活著,否則在地府碰見這兩個人,得多晦氣?」

    方氏果然被噁心到了。

    沈蒼雪又想起另一件事:「鄭鈺當時還在公堂上大放厥詞,說要給天下女子撐腰,讓她們不必再受冤屈。」

    「憑她?」方氏毫不客氣地譏笑。

    「鄭鈺自然是做不到的,她說這些不過是為了美化自己的惡行罷了。不過皇后娘娘聽她說完這些話之後,倒是有些啟發,決心在京城先辦一所女校,若是辦得好,往後也能推廣到別處。」

    方老夫人多聰慧,一下便聽出了個中關竅:「這女校可是要女先生?」

    「那是自然,聽說如今正缺名額呢。」

    方老夫人歡喜地回頭:「若琴,不如你去當女先生吧。」

    方氏眨了眨眼,被說得愣住了:「我?」

    沈蒼雪接過話:「皇后娘娘想的是召些有名氣又有才學的夫人,可惜如今少有人願意舍了家業去學校里教書,您若是能去,自然最好。比起鄭鈺嘴上說一套,背地裡做一套,如今皇后娘娘起頭創辦女校,才是真正將天下的女子放在心上。夫人,既是皇后娘娘起的頭,必不會半途而廢的,您何不試試呢?鄭鈺做不到的事,別人未必做不到。」

    誠然,方氏被她說的有些心動。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如今已經是半個廢人,又有些泄氣:「可我的手……」

    「教書用的是腦子,又不是手。若要寫寫畫畫的,雇一個書童不就夠了,重要的是閱歷與學識,這是誰都都無法取代的。」

    方氏低下頭,咬了咬牙,又退縮道:「可我這樣出門,別人會怎麼想?」

    「能怎麼想?他們只會傾佩您性情堅忍,天性良善。」沈蒼雪鼓勵她道:「從前這些年都是為了別人而活,如今沒了束縛,也該為自己而活了。」

    方氏若有所思,但一時尚且下不了決心。

    這雙手,還是讓她自卑了。

    不過這已經算是走出了一大步了,午後方老夫人親自將沈蒼雪送出了門,千恩萬謝:

    「真是多虧了你,若不是沈郡主,我家這姑娘還不知要陷進去多久。」

    沈蒼雪道:「怪只怪夫人太善良了。」

    要是換了鄭鈺,才不會深陷其中,她只會把別人拖下水。

    沈蒼雪離了方家之後,依舊聽到街頭巷尾有不少人在議論,這些人議論的焦點在於,朝廷似乎對應該嚴懲的人或許寬容,又對應該寬容的人多了幾分冷酷。

    譬如此次的始作俑者,長公主府雖然沒落了,但鄭鈺只是落了一個體面的處斬,且她的女兒竟然毫髮無傷的被送到了佛廟裡頭。

    吃齋念佛固然不是什麼好事,可是跟其他謀反的人比起來,鄭鈺一家人的下場已經算是極好了。還有文家,聽說只是賠了一些人進去,宅子財產被收走了不少,家中一位公子一位姑娘也是安然無恙。

    林家裡頭,有個小丫鬟便學著這些話說給王氏聽。

    王氏不以為然:「若不然呢,將他們全都凌遲處死?真要是這樣的話,那些百姓們又會覺得朝廷殘暴不仁。」

    「可那是謀反的大罪啊,要株連九族的。」

    王氏漫不經心地道:「鄭鈺的九族可都是皇親國戚,誰敢誅?如今護著鄭頤的,也都是那些人,都說見面還有三分情呢,何況人家是真有血緣關係,自然是要幫襯著些。當日朝廷諸多大官兒都去審理此案,瞧這甚是公平,可是人一多才最容易產生分歧,最後只能挑了一個折中的方案,輕不得,重不得。不過,世上哪有什麼公平可言呢?你看那位方夫人,平白無故被廢了一雙手,誰來給她公平?如今這個結局,便已經算是對得住大部分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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