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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11:17 作者: 流水無情/流水潺潺
「放手!」心中早已被失落沮喪充斥得滿滿的,正無從宣洩,哪裡還有心情去理會別人?
「你到底怎麼了?」楚行雲正對他無由的疏遠感到莫名其妙,既然今晚有這個機會,不妨就說個清楚。
「放手!」
糾纏之間,兩人一同滾落在了地上。楚行雲就壓在冷於秋的身上。
「今天我一定要問個清楚,為何你總是有意迴避別人,毫無理由地拒絕他人給予的善意?為何你總要把自己排拒在人群之外……」
話音戛然而止,楚行雲一臉的震驚。借著淡淡的月光,他可以看清冷於秋的臉,還有順著臉頰流下的兩行清淚。
「你哭了。」
「放開!」冷於秋掙扎著要起來,可是久被毒素銷蝕的身體卻怎麼敵不過楚行雲的腕力。不願讓人見到自己這副脆弱的樣子,冷於秋咬牙偏過頭去。
從未見過這樣的冷於秋。往日的冷於秋,無論是蓬頭垢面也好,俊美無雙也罷,都給人一種強勢的感覺,從不會令人覺得他脆弱。
可是,現在,他卻象一個水晶玻璃人兒一樣,脆弱得讓人心憐。那雙迷離的淚眼,還有那微微開啟的紅唇,使他增添了一份楚楚可憐的神韻,在在的吸引住了楚行雲的目光。
似是被一種無形的魔力所驅使,楚行雲輕輕扳回他的臉,在對方驚愕的注視下,鎖住那片紅唇,深深地印了上去!
第十三章
只是輕輕的,唇與唇之間的接觸,卻怎麼也想不到,竟是如此柔軟,如此甜美。楚行雲從來不知道,僅僅是一個親吻,竟有如此大的魔力,讓人不想移開。
不想……移開!
猝然驚醒。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強吻一個男人?慌忙抬起頭來,只見一雙冷到令人骨子裡發寒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全身不由一僵。
「玩夠了沒有?夠了就快起來!」
冷於秋面無表情,聲音更是沒有一點溫度,較之楚行雲,更應該驚慌的他此刻卻冷靜的出奇。可是這冷靜之下所鬱積的怒火,一旦爆發起來只怕也驚人得很。
楚行雲一呆之下,從他身上爬了起來。手忙腳亂,這一生恐怕也從未如此狼狽過。
直至他完全離開,冷於秋這才翻身坐起,行若無事地拍打著身上的塵土,就好象是他自己要倒下去,與楚行雲無關似的。
「我……」
楚行雲想說句抱歉的話,但本來就心虛,被冷於秋一瞪,更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只能尷尬地站在那裡。
冷於秋上下打量他幾眼,目光中難掩輕蔑之色,然後嘿嘿冷笑數聲,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去了。
寂靜的夜色之中,他的腳步聲格外清晰,每走一步,都象是踏在楚行雲的心上。望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楚行雲知道,從今晚起,兩人間的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涼涼的夜風吹在身上,楚行雲卻絲毫沒有感到舒服。滿腦子都是自己適才驚人的舉動,以及冷於秋臨去的身影。
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呢?只記得當時頭腦一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起初以為這般跟著冷於秋,只是源於對這個迷一樣的人物的好奇,可是現在連自己都無法自圓其說了。
看來真的需要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自己在做什麼。放縱感情任意而為下去,只怕結果會不可收拾。
視線從遠處拉回,月光下的一個亮點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一隻金釵!做成月芽的形狀。
月兒,冷於秋的妻子,這是他留下的!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對此這麼敏感,更不明白,當想著要收起來交還給他的時候,心裡為何會隱隱有一絲喜悅。
***
「你心不靜。」山中子撤回抵在冷於秋背上的雙掌,淡淡的道:「你應該知道,行功之時最忌諱的便是心有旁騖,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虞。」
「何謂心靜?」冷與秋的聲音仍是懶洋洋的。
「屏除雜念,一塵不染。」
冷於秋了悟似的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揚,勾起一絲令人看了就不舒服的笑意,曼聲吟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染塵埃。」
這本是禪宗五祖弘忍座下大弟子神秀作的一首示法的佛偈,後面還有一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是在一旁灑掃的小沙彌惠能聽後,隨口念的。據說當時弘忍聽了,便覺還是這小沙彌悟得透,遂將衣缽傳與了他,是為六祖。
這雖是佛家典故,在民間卻也流傳極廣,不少人耳熟能詳。冷於秋知道倒也沒什麼希奇,只是他只選前一偈來說,吟誦間似含深意,山中子眉心微蹙:「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遠離人群,隱居在這幽谷之中,不問世事,不見外人,住得乾乾淨淨,穿得一塵不染,這樣就能做到心靜了?」 他冷笑一聲,「我看不見得吧?若是真的一塵不染,心無雜念,又何必斤斤計較於形式?處鬧市之中心自然不亂,酌貪泉之水也自怡然,這才是真正的心靜之人。」
頭一次有人對山中子說這樣的話,在他來說,當真有如當頭棒喝、醍醐灌頂一般,沉默許久,才問:「那你呢?」
冷於秋睥睨一笑:「自在紅塵中,誰能不逐流?逐流亦不懼,我心自不渝。」
不知為什麼,在這一瞬間,山中子似乎從冷於秋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怔怔地盯著冷於秋,好象第一次才看清楚這個人,半晌,長嘆一聲:「我這才發現,其實你我是一樣的人,只是我要守住的是這一方淨土,而你要守住的卻是這一顆心。」
冷於秋也呆了半晌,也嘆了口氣,喃喃道:「不錯,你我的確是一樣的人。」忽然想到了什麼,失聲笑道:「我現在才知道為何你我一見面就互相看不順眼,只因……只因我們實在是太過相象了。」
他這麼一笑,山中子想起當日的情形,也不覺莞爾。這一笑之中,兩人間原本的一點齟齬也消於無形,剩下的只有難言的親切感,就好像一個一直獨自長途跋涉的旅人,突然找到了同伴。
「你可知我當時為何要留你下來?」
冷於秋想了想:「你當然知道我那是激將法,我也很奇怪,象你這樣的人,沒有理由看不穿的,那麼為何還要救我?」
「只因即使是激將法,也從沒有人膽敢在我面前用----沒有人願拿自己的性命冒這種險。」山中子笑了笑,「你是第一個敢當眾頂撞我的人,這樣的人,我還不希望他太快就死。」
冷於秋長長吁了口氣,他當時只是想,就算是死了,也得先殺一殺這人的囂張氣焰,想不到竟歪打正著!說來也是因這山中子脾氣太過古怪。只是如果換了是自己,多半也會這麼做。物以類聚,自己個性本來古怪,倒也不必太謙虛。
「還有,那個昊天堡的少主手中的玉玦也是原因之一,我師父曾欠他先人一個人情,勢必是要還的,這樣做也是了了我的一樁心事。不過我倒有些奇怪,那人看來就是個中規中矩的世家子弟,居然和你扯上了交情,如此不遺餘力的救你。」
山中子的神色間透著幾分玩味,他本不是個對別人的事情有興趣的人,不知為何卻對冷於秋和楚行雲之間的關係關心起來,著實有些奇怪。不過冷於秋卻沒有注意這點,事實上,提到楚行雲,他的臉就沉了下來。
「我和這人沒有任何關係,他救我也未見得出於好心。」
「原來如此。」
山中子似笑非笑,居然也就不再追問下去。倒是冷於秋沉不住氣了,忍不住問:「你笑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就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我覺得他對你固然關懷備至,你對他也與眾不同。」
這話就有些曖昧了,冷於秋劍眉一挑:「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對他怎麼與眾不同了?」
「你看他的眼神都與別人不同,你自己不知道麼?」
冷於秋一呆,臉色一臉變了幾變,突然道:「今日事已畢,我要走了。」也不等山中子再說些什麼,急匆匆地去了,活象身後有怪物追似的。
少了一個人,內室頓實顯得空曠不少,山中子負手而立,日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一人一影,尤顯孤單。他就這麼站著,也不知是在想什麼,終於嘆了口氣:「 微斯人,吾誰與歸?如今被我找到了,只可惜似乎又晚了。」
所謂冤家路窄就是這樣,在不合適的時間,不合適的地點,兩個不該見面的人就這麼遇見了。
冷於秋所住的房間就挨著楚行雲的,他現在最不想見到這個人,可是剛走到門口,正趕上楚行雲從房中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面。
看見對方一呆之後,神色轉為漠然,楚行雲有些慌亂。但他到底不是尋常之輩,很快就恢復了從容:「我有話跟你說。」
「我不想聽。」冷於秋快步從他身邊走過去,進屋,然後毫不猶豫的關上了門,留下楚行雲一個人對著大門發愣,想了一夜的話蹩在肚裡,不知該跟誰去說。
他嘆了口氣正想走,誰知門又開了。「我寒兒呢?」
「在我房裡睡著了。」
楚行雲本以為冷於秋下一步定要過去抱孩子,不想他卻一動不動,只是神情複雜的看了自己幾眼,然後閃開身:「進來吧,我也有話跟你說。」
第十四章
房門一關,一切都仿佛被隔絕在外,天地間似乎就只剩下了他們兩人。楚行雲莫名的全身一緊,明明知道冷於秋不會對他如何,心裡卻仍然感到有些局促不安,然而到底在怕些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冷於秋站在床邊,背對著他,看不到是什麼表情,只能聽到他的語音,平靜、緩慢,卻又帶著難掩的冷漠:「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麼?」
「你為何這般大費周章的幫我?」
「我----」
「你是人人稱羨的少年俠客,而我卻是人人除之而欲後快的武林公敵,按理說應該是不共戴天,可是你卻聲言要『保護』我,不辭辛苦地帶我來到這裡。天心大還丹是武林至寶,你卻毫不猶豫的給我用了;還有那塊玉玦,可以求山中子為之做一件事,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卻自願把這寶貴的願望浪費在我身上……」
他轉過身,清澈冷洌的目光直逼楚行云:「說!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