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2023-09-28 22:11:17 作者: 流水無情/流水潺潺
    不用說,那人的臉色自然難看得很。

    楚行雲看了兩人的情形,心裡已經明白了八、九分。心頭暗笑:好孩子,果然虎父無犬子,口頭上的虧是一點也不肯吃。他怕這一大一小再對上,忙道:「既然來了,咱們進去說吧。」拉著冷寒當先進了屋。

    那人隨後跟進,略略打量一眼四周,目光就停在了冷於秋的身上。「楚兄,這就是你要救的那人呀?看你這幾天焦急萬狀,我還當是個什麼樣的絕代佳人,把咱們楚少堡主的魂都給勾了過去,無論如何也要來看上一眼,卻原來……唉!唉!」嘆息連連,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冷於秋看這人二十三、四年紀,面貌原本稱得上英俊,只是眼角的那塊烏青讓他的形象大打折扣(這自然是冷寒的傑作)。不同於楚行雲的沉穩,這人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吊兒郎當的氣息。衣服穿的隨便,頭髮扎的隨便,一站三道彎兒,活脫脫一個市井小流氓。

    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很難讓人產生好感。

    冷於秋淡淡的道:「你不是說要找山中子麼?怎麼帶回一隻熊來?」外面冷寒說的話,他自然也聽到了。

    楚行雲怕這兩人吵起來不可收拾,忙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吳不知吳兄,是有名的萬事通,也是我的好友。尋找山中子一事,還要他鼎力相助才行。」言下之意:冷家大小二位「戰將」,給點面子吧。

    冷於秋哼了一聲,不言語了。

    「對了,吳兄,可有山中子的消息?」

    吳不知一拍胸脯,笑道:「天下還有我吳不知找不出的人麼?就在碧雲山無憂谷。」

    碧雲山的山勢不算陡峭,但馬是上不來的,在這裡自有其它的交通工具----滑竿。

    兩根長長的竹竿之間搭個軟兜,一前一後兩個漢子,多重的人一抬就起來,而且又平又穩,絕對不會掉下去。

    冷於秋現在就坐在滑竿上,不時察看四周的情況。不知怎的,這些日子以來,魔教的人竟象是平空消失了,竟沒了動靜。有時他和楚行雲商量起來,都覺這些人不可能就這般輕易罷手,難道是又有什麼陰謀?

    然而再怎麼擔心,以現在這種情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前方的一陣笑聲吸引了他的注意,是楚行雲和冷寒。冷寒騎在楚行雲的肩膀上,快樂的很,不時低下頭去和楚行雲輕聲說笑。

    這兩人倒是投緣的很。寒兒向來不和外人親近的,這楚行雲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把他收得服服帖帖,左一個「楚叔叔」,右一個「楚叔叔」的,聽得他這個當爹的心裡怪不是滋味。

    說到楚行雲這人,倒也奇怪的很。起初本以為他一定和向鐵龍等人一樣,也是個沽名吊譽、貪生怕死之輩,但事實證明,這人還是很有骨氣的。他不是只把「俠義」兩字放在嘴邊,而是身體力行去做,正直得雖然有些迂腐,但,在冷於秋看來,倒有幾分可愛之處。畢竟在江湖這個大染缸中,正直、單純的人已是鳳毛麟角了。

    想到這裡,忽然醒悟過來,奇怪自己怎會對這個人有了興趣。好象自從妻子難產死後,他就只一門心思放在兒子身上,其他人莫說是男子,即便是絕色美女也是從不放在心上的,而對這楚行雲,好象有些好奇過度了。

    走在前面的兩人交頭接耳,大概是說到什麼好笑的事情,爆發出一陣大笑。看的冷於秋直眼紅---- 如果他不是中毒不能動的話,楚行雲的那個位置應該是他的。

    「你吃醋了?」那個什麼萬事通吳不知不知道為什麼也跟了來,說是怕他們迷了路。一路上廢話奇多,聽的人煩不勝煩。

    冷於秋繃起臉:「什麼意思?」

    吳不知保持一貫的嬉皮笑臉:「我看你臉上酸酸的,難道不是看兒子和別人這麼好心裡不舒服?」

    「那你一定是鹽吃多了。」

    「怎麼說?」

    冷於秋白了他一眼:「咸(閒)得很呀。」

    「你----」

    「吳兄,你見多識廣,何不把那些奇聞異事給大家講講,也好讓咱們長長見識?」楚行雲倒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聽後面兩人又有吵起來的跡象,連忙轉移話題。

    問到自己拿手的,吳不知又高興起來,想了想:「我有陣子出海,見過一種巨魚,這魚足有一座小山那麼大,只要一張嘴,就會有不少魚游到它嘴裡去。最奇的是,它的背上還有個孔,從上面能噴出一道水柱來。」

    「象山一樣的大魚,還能噴水……真有這樣的魚?」冷寒張著大大的眼睛,又是驚奇,又有些難以相信。

    「當然有的,不僅有這麼大的魚,還有更大的牛呢!」

    說話的是冷於秋。吳不知想不到他居然會幫自己說話,一時呆住了,怔怔地聽著。

    「我見過這牛的皮,展開了連整個大名府都能罩住;疊起來的話,也足有幾層樓高,三十個壯丁抬也抬不動。」

    吳不知這下可不知道了,忍不住問道:「真有這麼大的牛皮?」

    「當然。」冷於秋淡淡地道:「若是沒有怎麼大的牛皮,你的魚是怎麼來的?」

    楚行雲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心想冷於秋這張嘴,真是讓人氣又不是、恨又不是。本想說幾句話緩解吳不知的尷尬,山路一轉,眼前的景象使他情不自禁叫了出來:「到了,無憂谷到了!」

    原本連綿起伏的山在這裡忽然斷裂開來,走進去居然別有洞天。而入口處的石碑上更是標明了這裡的所在----「無憂谷」。

    楚行雲朗聲說道:「在下楚行雲,有事求見山中子老前輩,煩請一見!」

    他這話是以真氣送出,雖然聲音不大,但絕對保證谷中人可以聽得清清楚楚,然而過了半晌,卻不見半個人影。

    「山中子老前輩,煩請出來一見!」

    「你喊什麼。」

    隨著這冷冷的聲音,一個白影出現在眾人面前。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腳步,足不沾地,他竟象是「飄」來的!

    這是什麼樣的輕功修為?

    他的年紀也不是很大,楚行雲猜他至多不會超過三十歲。面目清俊,尤其神色間的那股清冷的氣質,更使他看來傲如冰雪,端不似凡塵中人。

    楚行雲長長吁了口氣,拱手道:「麻煩兄台代為通報一聲,在下楚行雲,有事求見山中子老前輩。」

    白衣男子淡淡地打量他一眼:「我很老么?為何你口口聲聲叫老前輩?」

    他這一句話說完,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

    「你就是山中子?」

    第十一章

    「你就是山中子?」

    眾人都是大吃一驚,就連冷於秋的臉上也情不自禁露出驚訝之色。山中子成名極早,少說也有十餘年,而且在眾人的心目中,精通玄學的人,大都是白鬍子老頭,誰也想不到他居然如此年輕。

    楚行雲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深深一揖:「在下等此番前來是向前輩……先生求醫來的。」他想山中子既然不願聽人叫他「前輩」,連忙改口。

    山中子冷冷的道:「我已隱居多年,塵世間的事不再過問,你們還是另尋高明吧。」說著長袖一揮,轉身就要離去。

    「且慢!」楚行雲掏出一塊玉玦,「先生昔日曾言,得此玉玦者可以要求先生為之做一件事,不知這個承諾是否作數?」

    山中子盯著玉玦半晌,緩緩地道:「我說過的話,自然作數。只是我有『三不醫』,這規矩是不能改的。」

    楚行雲一呆:「哪三不醫?」

    「手染鮮血者,不醫;命數已盡者,不醫;面目可憎者,不醫。」

    他指著冷於秋:「我看這人形容邋遢,面中帶煞,更何況眉間已隱隱現出死相,只怕我這三條他都符合。」

    楚行雲聽他依然藉故推託,還想再說些什麼,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冷笑,心中一震,暗叫:糟了。

    山中子一雙清冷的眸子看向冷於秋:「你笑什麼?」

    「我笑是因為你有『三不醫』,而我,恰恰也有『三不看』。更巧的是,我這『三不看』的條件閣下也都符合得很。所以即便是你要給我醫,只怕我還不肯呢。」

    歷來只有山中子選病人,到還從沒有人敢不知死活的挑他的毛病,山中子淡淡的道:「說來聽聽。」

    「第一,無仁心者,我不看;第二,欺世盜名者,不看;第三,自命不凡者,不看。」

    他笑著解釋:「我聽有句話叫『醫者父母心』,對所有的病人都該一視同仁,全力救治,否則見死不救的醫生同殺人的兇手又有何區別?只不過一個是親手結果,給對方一個痛快;另一個則是要他受盡折磨,慢慢去死。這樣的人又豈能言『仁心』?

    「至於第二條,人人都說山中子是位神醫,可以起死回生,我一直奇怪,天下怎會有如此能人?今日一見,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凡是沒把握看好的你乾脆閉門不納,也難怪救一個活一個,只是這『神醫』之名,只怕也難符其實。」

    他每說一句,山中子的臉色就難看一分。楚行雲在一旁看的暗暗擔心,情不自禁退後一步,以防山中子若是突然發難,也好能及時施以援手。

    「還有第三條呢?」

    「這的三條嘛----」冷於秋笑了,「在閣下眼中,只怕人人都是面目可憎、舉止粗鄙,就不知閣下可曾想過,在別人眼中,自己又是什麼樣子?只怕是……」

    吳不知接口道:「只怕是裝腔作勢,自命清……」眼見山中子寒潭一般清冷幽深的眸子從他面上掃過,心中一凜,最後一個「高」字竟又生生咽了回去。

    山中子面無表情,盯著冷於秋,許久,冷笑一聲:「你不用我醫,我偏偏要醫你,倒要讓你看看我是不是欺世盜名之輩!」

    從無憂谷的入口向前行大約一里地,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林木掩映中,可見一排竹製的精舍。

    兩個白衣侍從早已迎了上來。山中子低聲吩咐了幾句,竟自行進屋去了。在他看來,這些人既是不速之客,自然也用不著什麼待客之道。

    一名白衣男子來到楚行雲身前:「主人吩咐,他不喜外人,這位公子由我帶進去就好。」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