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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03:45 作者: 流星海
    「少爺來了,袁總。」若白小幅度的晃他的手臂。

    袁縱卻還是不敢回頭,「他自己一個人麼?」

    「嗯,就他一個。」「不,後面還有一個人。」

    袁縱覺得自己面前要麼是天堂要麼是地獄,他曾經多次私下裡找過楚白,每次的結果都是前一秒還以為找到了天堂,下一秒就覺得下到地獄。一次次的失望沒有打掉他找下去的心,可是一次次承受失望卻讓他的心像是再一次看到五年前楚白從他面前被帶走一樣被活剮。

    他直視若白,允諾道,「如果這一次真的是,我就放你走。」

    若白卻笑了,「我姓袁,到哪裡都是姓袁啊。」

    袁縱攥著若白的手,慢慢的側過頭去,只一瞬,就疼的再也不敢看。

    楚白已經瘦的只剩下骨架了,袁縱看到的,就是楚白躬身坐到椅子上,因為彎曲而凸顯出的瘦骨嶙峋的背。

    「袁總,你怎麼啦?是白少麼?」若白拽著他的手輕輕問。

    「沒事兒,吃吧。」

    陸白的導師凱爾斯在學術研究上成就斐然,然後唯一的可以與他學術成就相配的,就是他卓爾不凡的酒量,然而今天,即使是酒鬼如他也爛醉了。楚白的臉上從來都明明白白的寫著活物勿進,沒人敢勸這個東方高個兒喝酒,因此楚白一貫的任務就是把他從各種趴的女人和香檳堆里拉出來。

    學術會議最後的宴席豪氣沖天的擺在了香格里拉大酒店,楚白一身正裝跟在凱爾斯後面謹防他醉酒失態,凱爾斯耍起酒瘋來會讓他們兩個人丟盡了臉。

    凱爾斯拿著杯子搖搖晃晃的穿梭在三五成群的小圈子裡,然後遇上前天在會議上剛吵得臉紅脖子粗的鳩山就和他三紙無驢的吧啦起來,鳩山問你這後邊的傲嬌小美人是啥時候收進門的的小萌寵,凱爾斯說五年前在馬路邊上撿的,香港人,最近帶我去見了不少漂亮姑娘。鳩山說哦,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小萌寵叫什麼?凱爾斯驕傲的拿自己荒腔走板的中文說叫「露白」,「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鳩山和凱爾斯都是一臉哈哈哈哈。

    鳩山一個不穩差點倒過去恰好有個人扶了他一把,條件反she就要「三克油」出口,來人禮貌性的沖他點了一下頭。那是個非常有氣度的男人,西裝革履,帶著那種前朝遺老似的從容和優雅,在一群醉鬼里顯得格外鶴立雞群。

    鳩山剛準備迷瞪一下眼問一下這是哪位?凱爾斯那個沒節操的早就撲上來了,他不是撲的人,撲的是來人手裡那杯山崎水割,嘴裡不停的叨叨逼,哦,老兄你做的那個質譜分析實驗真的不錯,改天我一定帶上最烈的龍舌蘭去和你深入探討一下,不過老兄你這杯可先讓我喝了吧。

    男人非常紳士的遞給他,凱爾斯全然不顧臉面這事撒著歡兒就先飲為快了,喝完一口的滿足表情簡直可以直接拍下來去做營養快線的廣告,都不用P的,然後他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酒嗝,腆著那張春心泛濫的粉紅色臉蛋問,「Dude,iloveyousomuch,butwhoareyou。」

    凱爾斯被一句「fatherofwhitelu」雷的有點愣,

    「ohijustthinkyouareanorphan.」他小聲嘟囔著。

    袁縱盯著楚白那雙死水般的眼睛,嗓音像浸透了水的海綿,深沉的溫柔能掐出水來,「我僅僅是想看看我兒子,不知道是不是耽誤您的時間。」

    凱爾斯仿佛也被這父子情深撩動了心弦,一把拽出了一直站在後面的陸白,「white,backtoyourfathers,soweakyouare,youneedalongvocation.」

    楚白沒有掙扎,也沒有抗拒,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試圖阻攔,他默默的立在凱爾斯邊上,眼底卻空洞的像個死物,那樣子,更像是行走在人間的一副空皮囊。

    袁縱試探的拍了拍楚白的肩膀,用最後一點鎮靜輕聲問,「阿白,跟爸爸回家好麼。」

    第12章第十二章

    吳非做好了公司再次爛攤子的準備,沒想到袁縱倒是出人意料,不但沒有立刻消失,反而更加勤勉起來,問袁特助,袁特助說是袁縱每天都工作到深夜,然後晚回家去小少爺的屋子外隔著一道門板聽一會兒,袁總不敢出現在小少爺身邊可又想小少爺想的緊,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在一邊看著都覺得心疼的慌。

    那是一個相當晴朗的天,袁縱立在那片假山後邊,離呆坐在另外一側的楚白,只有一牆之隔,楚白連著三天午後在這裡坐一會兒,袁縱只想試試運氣,沒想到就真撞上了,此刻楚白就躺著,在傭人搬過來的躺椅上,眯著眼,什麼也不干就像是要睡著了。

    袁縱低著頭站在假山後,隔著堆疊出的石隙看著近在咫尺一動不動的楚白,表情嘲諷又無奈,覺得自己前四十年中從未有這麼慫的時刻。我想看見你,怕你看見我。

    五年前發生的事絕對保密,那天晚上在袁縱那一棟房子的人全部封口,袁家上上下下的傭人都徹底換了個遍,除了老婆媽衛周里里外外沒一個熟臉。當年那件事像是被混凝土砌進了高牆,新傭人都不知道有個小少爺,唯一知曉的就是無堅不摧無視不管的大內總管吳非和若白。

    涼風一起,楚白好像微微動了一下,袁縱知道他這是要醒了,連忙順著假山的牆根準備不動聲色地離開,沒成想有個不長眼的傭人卻突然叫了先生,那是打掃衛生的。

    ,衛周教導傭人見了家主要有禮貌,不能匆匆跑過去就算了,遠的就不用了,近了撞上了就得有大家的涵養,以往也沒什麼。但今天袁縱要被這該死的涵養氣的青筋暴跳。

    楚白一定是醒了,他中午小睡,一動就差不多醒了,再有點聲音就必定睡不著了,袁縱知道。

    袁縱尷尬狼狽的嗯了一聲慌忙逃竄了,楚白在微風裡掙開眼,陽光露進眼底,還是毫無神采。

    吳非以一支珍藏的路易十三賄賂了凱爾斯,凱爾斯在機場,恨不得現在就當場拆了瓶子豪飲一通再上飛機,然後非常慷慨大方善解人意的說,我的學生whitelu一直在實驗室里不肯出來,這次難得回故鄉還能碰上失傳已久的爸爸,真是如此lucky希望你們可以好好照顧他,他的學位我一直給他留著,什麼時候想回來都可以,就這麼幹淨慡利的把楚白賣了。

    楚白被帶回來了一個月,袁縱自從那次假山被抓包事件之後就更加不敢靠近楚白,問僕人楚白最近怎麼樣,僕人說吃的不多,也沒發過脾氣,就是一句話也沒說。袁縱心裡難受的慌,總惦記著想給他找個心理醫生看看,這一個月天上飛的海里游的能尋摸來的都給楚白拿來燉了,可前天晚上趁著半夜拉開門進去瞧了一下,一點起色都沒有,還是瘦的硌人,全身上下都是被剃了肉的排骨。

    衛周這老東西就是神奇的存在,活了大半輩子按說作為封建餘孽,對於袁縱和楚白間的事就是應該高舉天剛倫常的大旗然後噼里啪啦的說一通最後在袁縱那裡領死,沒想到居然當機立斷的幫忙處理了後事,這老頭在大事上一次又一次的離奇做法讓袁縱也不得不想知道衛周到底私下裡供了個什麼神。

    袁縱只好問衛周這條老鲶魚精怎麼辦,在這樣下去恐怕楚白是要心力衰竭而死了,衛周倒是說了一件別的事,說當年把楚白從外邊帶回來的時候,小少爺以為過去的人是收高利貸的,拼死拼活的去找養父母報信,按說那個時候懂點事的小孩兒都知道要趕快躲得遠遠的,要知道那時候幫派要錢這事不是鬧著玩兒的,後來前幾年宅子裡亂不讓小少爺出去,小少爺把帳上的零花錢和紅包都留著攢了好大一份托我送過去。如果實在是小少爺吃不下東西,那讓養父母勸勸他興許還能有點效果。

    袁縱卻皺緊了眉頭,楚白的意識里養父母就是因為他袁縱被扔進了海里,當年看他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就知道這輩子都妄圖解開他的心結,除非他袁縱去死。

    早上八點四十五,袁縱準時出電梯門口,穿過走廊去往辦公室,路過的高跟鞋女郎都是腳步生風,碰上袁縱之後禮貌的喊一聲「袁總早上好。」

    袁縱偶爾從吳非的日程表里抬起頭來應一聲。

    老遠就能聽到女人嬉笑的聲音,「不多呆一會兒嘛?還有十五分鐘才上班啊。」

    袁縱稍微頓了一下,抬了頭。

    袁縱雖然骨子裡不著調也好,和袁鴻關起門來吵得天翻地覆也罷,但對下絕對是冷臉,不苟言笑,整個人冷酷又不近人情。

    所以秉承他的一貫作風,公司里也是極端嚴肅和冷冽,連進門空調吹送的冷氣都是一股催著人玩命工作的味道。所以在這樣嚴肅的氛圍里,出現這種輕浮的聲音,無疑會讓決策人皺了眉頭。

    「中午再來吧,那時候你在嗎?」有個聲音笑著回答。聲音活躍又帶著一點撩人的輕佻。

    那人從常務的辦公室拐角那地方出來,還回身對著剛才說話的地方調笑,意猶未盡的揮了揮手,轉身低頭帶著愉快的笑往這邊走,正好和剛出電梯沒走多少的袁縱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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