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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03:45 作者: 流星海
    當他拐出最後一條曲折的胡同,在被踢翻攤子的叫罵聲中衝進市場時,就看見一群討高利貸的人圍在了楚強的攤前,楚白只覺得腦中熾烈的白光一閃,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識。

    衛周回過頭的時候,就只見那個黑乎乎的小孩,麵條似的軟下去,暈的不省人事。

    第3章第三章

    袁縱撩了一眼那個站在桌邊那個黑的自成一體的小黑孩,才記起衛周說的給自己又找到的小崽子,他手頭上的文件都沒放下去,只是偏過頭看了楚白一眼,仿佛連聚焦都沒有立刻移了眼。

    楚白戰戰兢兢的立在桌邊,被目光掃到的那瞬間只覺得冷氣嘶嘶的沿著後背往上冒,脖子上明明空無一物卻像是被壓得千斤重,壓得他抬不起頭來。

    袁縱對著文件點了頭,頭也不抬的說,「知道了,衛周你安排吧。」

    衛周領著楚白直接離開了,袁縱在文件上飛鳳舞的簽了自己的尊姓大名之後把文件甩手撂給了范毅。

    范毅接著文件退出去,離開的時候聽他微不可聞的說了句,「怎麼長的這麼黑。」

    楚白被衛周安排到了整個宅子最後面的一個院子裡,他自己住一個小獨棟,東邊住著太子,最大的那一棟是袁縱的屋子,衛周安排他最近不要亂跑,這段日子情況不太好,楚白也看見了,他一路過來,從山腰開始就有人配著槍來貨逡巡,進了宅子之後幾乎走幾步就有巡邏的。

    衛周沒跟他解釋太多,只是說晚上睡覺的時候可能有點亂,千萬別出屋子,楚白不明所以,直到晚上聽見巨大的槍響,他從床上炸起來才這道這個亂是什麼意思。

    整整半年楚白沒從宅門裡出去過,期間從未見過袁縱,這半年時間裡幾乎每晚都有一場激烈的槍戰,每天院子裡的糙坪上都有炸出的糙皮和血跡,最嚴重的那次榴彈直接轟進了袁縱的主宅,袁縱當時還在喝咖啡,簌簌落下來的牆灰毀了袁縱的那杯曼特寧,衛周都急了讓他抓緊順著密道離開,袁縱自始至終淡定的坐在那裡,等著僕人顫顫巍巍的又端上了一杯咖啡喝完之後才轉頭對衛周說,「你說完了?說完了就起開一邊兒去。」然後從桌邊抽出那柄G36,裝好彈夾,一臉淡然的加入了抵禦。

    那應該是最激烈也是最後的一次進攻了,□□,汽油桶,單兵火箭筒,□□,突擊□□,最後成了肉搏。

    那一晚上對楚白來說無疑就是噩夢,漫長的黑夜裡不斷的衝鋒和廝殺,整個屋子都在晃,玻璃上映出火光,一塊一塊的炸裂,沒人顧得上楚白,他縮在大衣櫃裡,整晚的神經繃到了極致,最後清晨稀稀落落的槍聲散盡之後,衛周才一臉狼狽的把他從柜子里拉出來,那個時候他已經沒了魂。

    而大宅外邊,放眼望去都成了一片焦土,屋子窗口裡冒著滾滾黑煙,巡邏保衛的一半人在擔架上□□,袁縱坐在巨大的斷裂的噴水池旁,一臉欣賞的摸了一把同樣是鮮血淋淋的大兒子袁鴻,袁鴻回他一個白眼,旁邊的執刀為他取彈片的醫生一臉的心驚膽戰。

    經此一役,好像來刺殺的人就少了,連著好幾天夜晚楚白都聽不見一絲的聲音,甚至於大半年之後院子裡的僕人的數量終於比守衛巡邏的人多了。

    楚白在大宅呆了整整一年,為了防止被襲擊,天天捂在屋子裡,一年過後,他整個人已經變了色,從那時候連眉毛都看不出來,現在活生生刷了一層白漆,五官也因此逐漸凸顯出骨子裡的標緻模樣來。

    以至於有一天袁縱走在院子裡遠遠的看見了在花架下讀書的楚白,還疑心了半天這是哪個僕人家的小孩兒帶過來了。直到過年的時候一家人按照祖宗法制聚在一張桌子上吃那一頓飯的時候,袁縱才陡然意識到,當初那個小孩兒的親娘,估計也沒想像的那麼丑。

    一張歐式六米長的餐桌上只坐了三個人,袁縱坐在主位,袁鴻和袁縱分開坐在兩邊,袁鴻對於楚白的態度是不屑一顧的,他和袁縱長得及其相似,除了英挺還帶著很深的邪性,以至於他盯著你的時候都是似笑非笑不屑一顧,好像下一秒就能吐出鮮紅的芯子和獠牙。

    楚白一聲不吭的低著頭吃飯,好像自從他進了這個家,就一直沒抬起過頭來。

    「你說你不想上學?」袁縱斜著眼問袁鴻,袁鴻卻連個眼尾都不給他。

    「沒什麼用,打打殺殺還用的著去學那些玩意兒。」

    「你覺得打打殺殺還能賺幾年錢,你才十四,腦子裡除了裝女人和槍還能有點別的麼?你毛還沒有長齊吧。」

    袁鴻被惹毛了,摔了叉子起身就要走,卻被袁縱一把按住了,「世道在變,要是還只想著打打殺殺賺那點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錢就抓緊給我滾蛋,我沒你這麼笨的兒子。」

    袁鴻沒有掙開摔叉子走人,他是個和袁縱一樣極其有野心能忍耐也聽得進去話的人,所以他氣鼓鼓的吃完了飯然後來年開學的時候老老實實的去念書,再繼續深造。

    幾年以後他的這種幾乎是毫無破綻的驚人的隱忍和魄力開始顯露出來的時候,連袁縱都覺得這大兒子是要青出於藍的節奏。

    楚白像一坨空氣一樣,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離開,回去以後他自己一個人躺在寬闊而又乾淨的大床上,睜著眼,盯著天花板沒完沒了的看,外邊有爆炸的聲音,大概是有僕人聚在一起放煙花玩,他也懶得看,沒什麼意思,以前他覺得美好的東西現在都毫無意思,他的大腦像一個卡碟的光碟,在一遍一遍重複播放以前的日子,可他不會回去,即使那裡楚強會隱匿的在乎他,胡桃會對他噓寒問暖,他不需要低著頭。他到現在還覺得自己是強大的,即使是頂著瀰漫的硝煙也不願意也不願意再次回到那些不能被看成是人的時光,想到這裡,他又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只要依附這個新家的勢力,以他的智商就可以毫無懸念的進一所大學,出國,然後永遠的擺脫受制於人的日子,他在這個新年鐘聲敲響的日子裡嘴角微翹的閉上了雙眼,幸福的睡去了。

    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樣早起讀書,整整一年半沒出大門,他的學習一直沒落下,衛周卻專門過來塞了一個紅包,並且告訴他過了節就送他去讀書。

    他恭恭敬敬的接了紅包,也不多問,只是覺得,這未來的日子可能一天天會變好的。

    楚白已經很長時間半夜沒有驚醒過了,所以當衛周半夜裡來敲他房門,他以為又有人打進來,慌張從床上爬起來差點崴了腳。

    「衛爺爺,怎麼了?」

    衛周則是一臉的一言難盡,「小少爺,快點穿好衣服跟我出來吧,碼頭風大,多穿點。」

    楚白心裡咯噔一下,百八十個念頭從腦子裡過去,他匆忙套了一件風衣,穿上鞋子跟衛周出了宅子的大門。

    八輛車子一字排開,堵在他的獨棟門口,楚白踉踉蹌蹌的被衛周送上一輛車子,拉開車門才看見袁縱坐在裡面正拿一塊軟布擦拭槍管。楚白兔子一樣瑟縮在袁縱旁邊坐好,袁縱頭也不抬的吩咐司機「開車。」

    車隊繞上主道從大門魚貫而出,楚白戰戰兢兢看著窗外,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只有袁縱和自己,袁鴻不在,他不知道又什麼事情需要他出來。大門外的山路旁邊都是精心修剪的觀賞性灌木,而綠植後就是高大的灌木和喬木交錯生長,白天陽光好的時候站在主宅頂樓看下去就是一片綠色的海洋,而現在他只覺得那些在寒風裡搖曳的樹像是在呼嘯的妖風裡張牙舞爪的惡魔。

    袁縱擦完槍之後開始閉目養神,好像絲毫沒有注意自己的小兒子一眼,等到走了好久,漆黑的路上不再有照亮的路燈,而整個車子就像走上了月球表面,袁縱才在劇烈的顛簸中掙開眼,他的眼在黑暗中也極亮,像蓄著刀光。

    車門打開,濃重的海腥味兒飄過來,楚白才猛然記起衛周說的來碼頭。

    八輛車子裡的打手全部出來,把袁縱和楚白拱衛在中間,楚白踉蹌著跟在袁縱身後,踩著碎貝殼鋪就的路面,一步一步靠近了那唯一的一點光源。

    那是一盞微弱的應急燈,像曾經的小屋裡那盞白熾燈一樣散發著悽慘的黃光,照亮了起重機的一角,而後,有人擦亮了打火機,點著了一根煙,火光明滅的那短暫的時間裡,楚白只看見一個熟悉的輪廓,長滿胡茬的下巴。

    停在碼頭的一輛汽車突然把遠光燈打開了,燈光直直的打向袁縱一行人的方向,刺眼的燈光讓走進人都短暫性的迷了眼。登時就有槍稀里嘩啦的上膛。

    光源出有長風衣的衣擺慢慢出現,那是范毅。

    袁縱在距他二十米的距離上停住了,這個距離上,只要范毅想舉槍,袁縱一定活不了。

    可兩個人似乎都沒有動手的意思,在一條光道里對峙。

    「大哥,你來了。」范毅在盡頭平靜的喊。

    「來了,按你說的把小兒子也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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