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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03:31 作者: 鄭二/道行清淺/封刑/穀雨江南/小富貴/恨考試
    就在他急得要哭的時候,一個很高大的叔叔穿過人群走了過來,他給了他一塊新的蛋糕。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塊蛋糕的樣子,它是心形的,白色的奶油包圍著中間三顆草莓,用叉子切開來,裡面一層又一層的巧克力,特別好看。

    那個叔叔也很好看,他蹲在他面前鼓勵他吃,等他吃下一口他便笑了,笑的時候眼角的紋路都很溫柔。他問他蛋糕好不好吃,又抽了西服胸前的口袋巾給他擦嘴巴,將他帶到樓上的大房間裡,叫管家爺爺把餐桌上的蛋糕每樣都拿了一種上來。

    還有很多很多的蛋糕呢,他說,都特別好吃,要是你想吃,往後叔叔叫人專門做給你吃。不光是蛋糕,要什麼你都可以來找叔叔,要是有人攔著你,你就報我的名字,我叫……

    叫什麼呢,顧楚沒聽清楚,但是夢裡他真的又去找他了,邁進顧家大宅的門,又是好多人,一模一樣的餐桌,一模一樣的蛋糕,他就膽怯了,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做夢,但不知道怎樣醒來,他總是一次一次邁進顧家大宅,一次一次被帶到樓上的大房間,卻永遠聽不清楚那個叔叔叫什麼名字。

    這樣也好,醒不來就算了,他想,永遠都有蛋糕吃,永遠都有一個很好的叔叔陪在自己身旁。

    可是……時間一長他又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更重要的東西,是父母?是學業?好像都不是,他想不出來,越來越焦躁,便向那個叔叔求救。

    「很重要嗎?」他問他,「比蛋糕還重要?」

    他想了想,很確定的點了點頭。

    那叔叔沉默了一會兒,大手一揮指向人群:「是忘記了他嗎?」

    人群散開,萬籟俱靜,有個三歲的小男孩站在那裡拍手笑,笑聲清脆,天真爛漫。

    他猛然驚醒了。

    此後,恍若隔世。

    顧承沒有待到夏季結束便返校,他總是功課緊張,連周末的行程都很滿。臨行之前他參加了顧虔的百日宴,那是顧家自家主大婚之後的第一件喜事,原本又要焚香列鼎張筵設戲,但長輩們擔憂大肆操辦要折了小娃娃的福壽,決定一切從簡,只小辦了幾桌宴請本家親戚。顧長安大手筆,捐千萬善款蓋了幾座學校,又依照顧老夫人的意思,在近郊的千年古剎助了一樁水陸空法會,行善積功德,以躲災避難。

    只是顧虔刁鑽,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人抱,光抱著還不行,非要走動,腳步重了要哭,腳步輕了也要哭,一哭便不肯吃奶,小拳頭攥著閉眼嚎,像是跟全世界有仇。

    請了三個保姆都累壞,哭到天崩地裂日月無光,唯獨顧楚能治。蘿蔔頭那麼大個東西,竟這樣機靈。顧承覺得弟弟簡直聰明壞了。

    他依舊管顧楚叫哥哥,但不管他叫什麼,就是家裡老太太也知道這不重要了。有些事不需要求證,她只想找個由頭請一頓家法狠狠教訓顧長安,可棍子都拿在手裡了,輪椅上的老爺子卻抓著另一頭不肯放,人傻了這些年,兒子還是心頭寶。

    你曉不曉得那混小子做出什麼事情呀?她簡直要被他那樂呵呵的樣子氣死,你是早就知道了是吧?這麼要緊的事,你一個字都不跟我講!

    當然她也不是真心就要打顧長安,她就是想打給顧楚看。她怕等自己百年之後,顧楚要記恨報復顧長安,總歸顧長安大那些歲數,有朝一日要是也像顧老爺子這副德行了,她怕顧楚要把他推去倒垃圾一樣倒掉。

    她不知道對於顧長安來說,那麼久遠的事情他壓根就沒有功夫去想,眼前就已是戰戰兢兢。

    答應的事情作不得反悔,但顧楚醒來卻一直沒有同他算帳,吃了那樣大的苦頭都沒有同他算帳,也一句不提要走的事,顧長安忐忑之餘愈發擔心還有變故。

    連顧蘭生同他來說那三個人都解決了也被他罵。

    「同我有什麼關係?!」他瞪著眼睛,「這叫惡有惡報!……別讓侄少爺知道!」

    他怕顧楚知道了孔陽的事情,立刻就要被氣走,儘管他到現在都委屈為什麼一個破中學同學會比他重要。

    善事仍舊要做,該解決的自然也要解決,菩薩還將那吃人的夜叉頂在頭上呢。

    第二十二章

    顧長安的自知之明多少緩解了顧楚的憤怒。當他被迫在境外待滿了四周,當那個自稱是天主教徒的洋大夫又一次屈服於僱主的淫威,偽造病情使他臥床半個多月,當他得知顧虔曾被下病危通知並在NICU住院一周多,他便徹底死心,知道顧長安是永遠不會改的了。

    他下了決心回去看一眼顧虔就走,畢竟他病情兇險,一落地就沒有呼吸,又輕又小,還在肚子裡便已是虧欠了他。

    顧家財大氣粗,又有那麼多吃飽了撐著沒事做的女眷,總能把孩子照顧好的,他這麼說服自己。可等他千里迢迢飛回來,腳還沒踏進顧家大門,就聽見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嚎聲了。那哭聲叫他多忍受一秒都是油煎火燎。

    怎麼不找些有經驗的保姆呢?!他忍不住責問顧長安,承承從來沒有這樣哭過!

    這都是最有經驗的保姆了,顧長安小心翼翼解釋,承承是你親手帶到周歲的呀,你以為他回來就沒鬧過嗎,小半年都是天天在我懷裡哭到睡著的。

    顧楚無法再指責,低頭看看懷裡抽噎著安靜下來的顧虔,這小東西正蓄著滿眶的眼淚瞪他。

    罷了罷了,他咬牙,就等顧家找到合適的保姆再走吧。

    這一等,便是遙遙無期了。

    保姆換的走馬燈一樣勤快,顧虔卻依舊難伺候,抱起來不許換左右手,屁股挨不得床。老這麼折騰那顧楚哪裡吃得消呢,顧長安肉疼,一回家就自己抱過來,整夜的抱著樓上樓下院裡院外走。三個月出頭顧虔便懂得換花樣,有一回還不讓進屋,非要走到鬧市去,一口氣叫顧長安走了十幾里地,抱回家天都大亮了。

    連安娜都同情上了,這麼疼孩子的爹如今可不多見,自打二少爺出生,多少回老闆連簽合同都是匆匆忙忙,下了車還在刮鬍子,一不留神都能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尿不濕來。

    其實顧虔到了顧楚懷裡還是老實,要麼安安靜靜睡著,要麼撲棱撲棱睜著大眼睛想心事,就是顧楚抱著他在沙發上打盹兒睡著了,他也不吵不鬧。保姆驚奇,想幫忙換個手,他立刻就嚎。

    顧楚哭笑不得,趁沒人的時候問他:「收了你爸多少好處?這麼磨人?」

    顧虔撅了個嘴吐奶泡,一臉不樂意,好像在說:「你看不到我往死里折騰他嘛?」

    顧楚被自己的想像力逗笑,抱著他樂不可支。

    顧長安絲毫沒覺得帶孩子這事兒有多辛苦,從前顧承也是他跟保姆餵奶換尿布,這種精細活兒顧楚哪兒幹得了,小孩兒就該跟小孩兒玩兒,跟現在帶顧虔是一樣的。只是顧楚如今脾氣不好了,動不動就要著急罵人,顧虔三個月練抬頭,有一回沒留神一下磕他下巴上,他急得脫口便罵:「小心點兒呀,不知道自己骨頭多硬啊?!」

    每當這個時候顧長安便只能裝作一副灰頭土臉樣子立在一旁聽教訓,實際他心裡是享受的,巴不得顧楚多罵幾句,這樣自己便可以想法兒頂嘴,哪家夫妻不吵架,吵架那是感情好。所以他是早就不覺得自己骨頭有多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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