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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03:31 作者: 鄭二/道行清淺/封刑/穀雨江南/小富貴/恨考試
顧楚隱約有些腹痛,他做了一個深呼吸:「我快到了。」
「就在山下等我。」
「他們只讓我一個人去。」顧楚懇求道,「我知道你能把承兒接回來,但他們指名叫我,我不能不出現。總之你儘快過來。」
他掛了電話,來不及把車子倒進停車場便下了車。抬頭環顧了一圈幽靜的福泉山,他有一瞬茫然,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從山腳到纜車入口仍需步行一段山路,僅有的一百多萬拎在手裡已經沉甸甸,連續幾個月的臥床使他的行動能力不再敏捷,何況又有碩大的肚子,他只得勉力往前走。
顧長安在被掛斷電話之後狠狠罵了一聲操,就一兩個鐘頭他都把事情想好了,老婆孩子,但凡有一點兒差池,所有跟這事兒有關的王八蛋統統都得死!這麼些年他修橋鋪路濟世救人,哪樣事情不是盡仁盡義,他苦苦忍著暴虐心去當那大善人,只當給全家人積德,到頭竟有人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綁他十歲的獨生子,又叫他懷孕八個月的太太這個時候獨自翻山越嶺去贖人,這就是要他顧家斷子絕孫,就是不給他顧長安留活路!
第二十章
他單槍匹馬橫衝直撞,一直衝到環城大道,闖進了一個疾速往前車隊。
顧蘭生的腦子放的很空,反反覆覆只有前一晚顧承在他懷裡無憂無慮打電競時情形,少年人身上純淨的氣味直衝他腦門,少聞一口都解不了癮。出行前娘家長輩警告他最好別出面,還沒有成氣候,忌諱弄出大動靜。要成什麼氣候呢,他想,萬里江山都沒有承承要緊。他腳下油門踩著,根本沒看自己開到了多少碼,直到顧長安的越野車從後面別上來同他並駕齊驅。
顧長安沒有旁顧,側臉刀鋒一般銳利冰冷,一路飆到山腳,下了車來,一把德國製造的衝鋒鎗握在手裡,一身煞氣。顧蘭生頭一次見這位大家長褪下斯文儒雅的偽裝,暴露出他嗜血的一面,大概所有人都忘記他曾上過戰場,對殺人的事並不陌生。
顧楚走不快,他喘的厲害,隱約有腹痛,但不能確定是否是宮縮。接到顧長安的電話時他並沒有上纜車,纜車只到五指峰一個平台,那地方很窄,他去過,不可能藏什麼人。顧承應該是在五指峰的另外一個地方,但究竟是哪裡,對方再沒有打來電話。顧長安在電話里語氣沉穩的叫他聽話,他已經到山下,叫他留在原地等他。但他根本不可能安心等著他來找他,尋常山徑,四點之前未必能到五指峰,他要加快速度了。
顧承確實不在峰頂,定位提示他在五指峰附近。這條山脈接連兩個省,山的盡頭是泉江發源地,江水湍急,許多野遊者在此探險漂流。顧長安沒有阻止顧蘭生叫他的人分頭包抄,不報警便是預備著一個活口都不留的。
小屋裡的顧承被捆到手腳發麻,但並不慌張。他的父親在商場上對手無數,要麼大仁大義,要麼斬草除根,從不樹敵留後患,因此尋仇的可能極小。這些人的手法並不高明,應該不是慣犯,尤其是其中一個人還總是維護他,怕他坐地上涼,竟還給他身下墊了一個破舊的蒲團。
他放空了腦子去想那個女人的聲音,大約十幾分鐘後,他想到了,那是孔陽的妻子。
時間或許已經接近傍晚,明顯能夠感覺到周圍的溫度正在降低,森林裡總是比平原上黑的早一些,黑夜往往使人不安。他聽到了屋外有一些爭執的聲音,似乎是意見分歧,給他遞蒲團的那個男人主張聯繫顧楚,拿到錢之後不管多少立刻離開,女人卻堅持要拿到一千萬現金。
顧承想笑。一千萬,兩個顧楚都拎不動,那錢得用擔子挑上來。
他聽他們爭執了一會兒,又沒了聲音,過不多久,又有人進來把電話遞到了他耳邊,顧楚在那頭費勁喘息卻又鎮定的說:「讓我聽聽他的聲音。」
顧承心酸,他知道顧楚一定會來:「哥哥。」
顧楚腳下一滑便向前撲去,及時抓住了一旁的樹幹才沒有摔倒。這一記搖晃使他的肚子立刻緊了起來,大量的溫熱液體猛的從身體裡涌了出來,順著褲管一直流到他腳邊。
那一瞬間的感受就好像有一隻大手用力拽緊了他的肚子,留給他的時間恐怕不多了。他靠在樹旁,孤注一擲的同對方談判:「我到不了五指峰了,我病了,你們要自己來拿這錢,不要傷害孩子,我向你保證,你不會想知道傷害他要付出什麼代價……沒有一千萬,只有兩百萬,你們給的時間太短了!但只要你不傷害他,剩下的錢我一定會給,我把錢放在清風亭,你們叫人過來拿,拿到錢,再告訴我孩子在哪裡……顧家的人正在來的路上,拿到錢你們最好馬上走,不要帶著人質就一定逃得了,好好想想,孩子沒了顧家可以再有,但你們要是傷害了他,誰也別想活著離開這裡。」
顧承一邊磨著手上的繩子,一邊模糊聽著那些人在外面激烈爭吵。
「……」
「媽的!他只有兩百萬!」
「他確實只剩那些錢了……」
「你閉嘴!這小兔崽子少說能值兩千萬!我看他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再給他打電話,叫他到清風亭去拿這小兔崽子的手指頭,一百萬一根!」
「什麼?!你答應了不傷人的!」
「……」
顧承聽不清楚接下來的話,似乎有打鬥聲,他覺得他們可能起了內訌。燭台的邊緣很鈍,起初他磨得快要睡過去,但鏽跡被磨掉之後,那東西竟意外鋒利起來。
想要小爺的手指頭,他心想,來試試看。
他像只機敏的小獸,高高豎著他的耳朵,等那腳步聲走近之後的致命一擊,但沒等他做出反應,頭上的罩子便被拿掉了。
屋裡光線暗淡,只看得清眼前的陌生男人鼻青臉腫。
他將他抱了起來,從破舊的窗戶投了出去。顧承有點兒搞不清狀況。
「快跑,往山下跑,告訴你哥哥,我對不起他。」他哭著說,受傷的臉更加扭曲了,「快跑呀!」
那人正是孔陽。
顧楚把錢箱留在了清風亭,隨即他便想打電話給顧長安,但沒有摸到手機。
大約是掉在半道上了,他懊惱自己的馬虎,心裡只盼著顧長安能快一點找到顧承。
天色越來越暗,山頂雨雲聚集,山間小徑似乎也模糊了,他的腹部一陣一陣的縮緊又鬆開,先是十幾分鐘,很快便縮短到幾分鐘,他沒有過這樣的經歷,顧承是在毫無臨產徵兆的情況下剖腹取出,顧長安沒有叫他吃一點苦頭。他覺得或許自己還能再堅持幾個小時,留在清風亭很危險,他或許應該再往上走,往五指峰的方向再爬一陣看看,最好能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這座山之所以被劃為森林公園,是因為它有完整多樣的生態系統,甚至不乏攻擊性的獸類。
「拜託你。」他摸著肚子說,「我們還沒有找到哥哥,請你再堅持一下。」
顧承在森林裡迷了路,他的包留在荒廟裡,沒有任何可以同外界聯繫的工具,只有朝山下跑,不顧灌木劃破他的臉,也不顧一路驚起多少鳥獸昆蟲,直到他撞到他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