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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03:31 作者: 鄭二/道行清淺/封刑/穀雨江南/小富貴/恨考試
顧楚想找個什麼東西把耳朵堵了,他沒見過顧長安在別處也這麼神神叨叨,老東西,在外頭雷厲風行橫掃千軍,回了屋裡,有時候婆婆媽媽起來,真趕上幾十歲老太太。
他沒能生在尋常家庭,沒有體會過被父母嘮叨的感覺,也不知道在顧長安眼裡他始終都是孩子,甚至比顧承還小些。
「你是一貫不會心疼我的,我也不指望你有這份心,可承兒你就沒想過嗎,他一個人,兄弟姐妹全無,你我百年之後,他就得跟我現在這樣單槍匹馬孤軍奮戰,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真忍心?」
「實話跟你說,我是早有這念頭了,你也別跟我犟,你犟不過我。我大你這些歲數,往後肯定先走,到時候有幾個孩子陪著你,我也走的安心,要只有承兒一個,這壓力多大,我非得操心到死不瞑目不可。」
顧楚望著天花板,忍不住譏諷:「想的真周到啊,你死了不要我墊背嗎?」
這句話殺傷力甚大,顧長安手上動作頓了頓,默不作聲了。
房裡一下沒了聲音,顧楚努力忽視腿間作亂的手指,顧長安上了藥,低頭親了親他嫩豆腐似的小屁股, 才又凶神惡煞般壓上來捏著他的下巴尖兒威脅:「不想被乾死,就別有下回!給我記好了!」
第五章
顧楚怕顧長安嗎,怕。
沒人不怕顧長安,連顧家老太太在內。
顧承離家的前一天,顧長安是專門做了姿態去老太太跟前領罪的,老太太見他就哭,說我知道你就是嫌我,我是後媽沒錯,可我哪點對不起你們顧家?你不是我親生,你不叫我媽,只要你乖,怎麼都成,我伺候你們父子這麼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怎麼就不能聽我一回呢,老爺子還能有多少時候,你就不能成全他,好好的成個家?
顧長安說老太太我真沒有嫌棄您,容家這個丫頭也真不能進咱們家這個門,您那天也見識了,弄不好她連您都打!您還別不信我,承兒他媽媽已經吃過她的虧了,二話不說上來就動手,我邊兒上擱倆保鏢都沒護住,就這身手,要是進了門,咱全家都得遭殃。
老太太擔憂的問有沒有傷著人。
顧長安說挨了打還能沒傷著?不過他心大,沒事兒。
末了起身一掃衣擺,說我還是那句話,您想清楚。成了,不妨礙您休息,我走了。
這叫領罪麼,這是做給顧家上下看的,長幼尊卑,他顧長安不是忤逆之人,誰也別想拿他那天的失態說事兒。
虛偽,乖戾,陰狠,霸道,這大概是顧家人對他一致的評價。顧家老太爺在醫院裡住了有幾年了,老年痴呆神志不清,早已不問世事,退一步說,就是他在,顧長安也就是面兒上老實些。
榮晟說起來是他繼承祖業,可集團內部都知道,那幾年公司早就出現了嚴重的經營失誤,與其說顧長安坐享其成,不如說他是臨危受命,獨自一人以千軍萬馬之勢力挽狂瀾。明里暗裡他做過多少決絕的事兒,為了清除異己勢力,除了親手結果人命,其餘的他都做圓滿了。
他的狠,沒幾個人想領教。何況他為人大方,利益相關的事兒一向做的公道,也沒幾個人傻到跟錢過不去。
顧楚怕他,卻不是因為外界傳言的那些事兒,他甚至也沒覺得顧長安脾氣有多壞,只唯獨重欲這一條,他是吃盡了苦頭的。但說到底,這麼些年除了在床上,顧長安也沒有逼他做過什麼不情願的事兒,連他不想認顧承,他也一併應允。
顧楚不覺得顧長安有哪裡窮凶極惡,對他的畏懼雖已是植入身體深處的記憶,但若要不管不顧的決裂,顧楚也是不怕的。
這樣的底氣,大約就是顧長安慣出來的結果。
許多前情顧楚不知,論到淵源,他是顧長安最長的一條線,這事兒,他死去的母親最了解詳情,因此才敢向顧長安開幾十萬的價,若不是意外斃命,她早已打算靠他吃一輩子。
小顧楚不伶俐,男孩子,到了貓狗都嫌的年紀,卻像小姑娘一樣文靜怯弱,春節到大宅子裡來拜年,不遠不近的跟在大人身後,似乎連賴以依靠的父母都不能帶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雲頂上的顧長安卻是萬千寵愛於一身。他是顧家獨子,不必像許多豪門子弟終日要為奪嫡奪權絞盡腦汁,顧父深愛髮妻,喪妻之時發過誓,即使續弦也絕不再育子嗣。儘管顧長安生性頑劣難以教化,父子間卻毫無隔閡,無論兒子做什麼,愛子心切的爹都全力支持,只是他不知顧長安特種兵退役之後跑出去境外做了僱傭兵,否則腦溢血的毛病恐怕還要早發幾年。
那一年顧長安剛從部隊裡下來,二十一歲,性子裡的浮躁已被熱帶密林中的出生入死磨去了大半,少年時的混世魔王不復見,眾人只見從容淡定進退有度的顧氏未來當家。起初連顧父也疑惑他改了性子,漸漸發覺他也就是表面上收斂了,腹中鱗甲兵甲之類的,恐怕比少年時翻了不知幾番。
顧家這一代就這一根獨苗,不狡詐不狠辣要如何生存,顧父理所當然的欣慰,也樂意做些助紂為虐的事兒,因此當他發覺顧長安的視線在人群中有了固定的目標,他便去耳語,告訴他這新年的聚餐都是親戚老友,讓他不必有顧慮。
顧長安好笑的看著老頭子,示意他看清楚。
九歲的顧楚正縮在花壇邊小心翼翼準備吃一塊兒蛋糕,可還沒吃,就被跑過去的大孩子撞掉了,他抬起頭怯怯看人,大眼睛裡水汪汪,模樣像個落難的小天使。
顧長安附耳說,您著急要孫子嗎。
父子倆面面相覷,同時笑噴了。
於顧家父子是一次玩笑,於顧楚而言卻是命運的轉折。收養顧楚之後,父子倆心照不宣,只可惜顧父沒有等到顧承出世便出了意外,雖然遺憾卻也是好事,他不知道顧長安隱瞞了顧楚的身體異於常人這一重要信息,否則大約是不會願意兒子受制於這樣一個玩意兒。
顧長安常去看他,坐在他身邊調侃,說您病的可真是時候,省得咱爺倆反目成仇了。
從一個玩意兒到如今,顧長安懶得費勁去琢磨顧楚的位置,總不是孩子的母親,顧家不能代代單傳,往後再想要小孩,也就是他了。傻是傻了些,不靈光,可傻有傻的好處,任擺布,比方生顧承,說是被迫的,可讓孩子叫他哥哥他又哭的稀里嘩啦,明明疼孩子疼得跟肉似的,讓他再生一個卻像要他的命。
到頭來還不是乖乖的,顧長安習以為常,心想著等真有老二了,也就安省了。
第二日顧長安回程,顧楚沒有出門相送,他晨跑了回來,沖澡之後在書房躺椅上看書,早點放在一旁,顧長安吃了一半。
晌午,女傭進來收拾書房,見他胸腹上蓋著顧長安換下來的外套,禮貌的詢問是否要一同清洗,顧楚搖頭拒絕了。拒絕之後,朦朦朧朧抱著衣服睡了過去,回籠覺睡得酣甜,連午餐都沒有吃。
顧長安走時心浮氣躁,顧楚向來不懂積極得為自己爭取利益,但年歲愈長,卻愈懂得踩他的痛處,不但踩的准,還要用力碾一碾,生怕他的心不是肉做,不會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