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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你這人，吃個鰻魚都能卡魚刺……」

    顏苗邊給他遞米飯，邊無意識往窗外掃了一眼，這一眼嚇得她差點把飯都打翻了。

    謝子修在外面站著，隔了玻璃安靜地看著他們。

    顏苗全身僵硬，順帶就結巴了：「謝，謝先生……」

    謝子修微微笑了一笑，便走開去，而後從餐廳的正門推門進來。

    謝少維已經把魚刺吞下去了，咳過一陣，轉頭看著走過來的兄長，充滿敵意地擰起眉頭：「你又想怎麼樣？」

    謝子修笑道：「我只是過來吃個便飯。」

    謝少維厭惡地說：「少假了你。不就是看見她在跟我吃飯，心裡不舒服嗎？」

    顏苗頓時出了一背的汗。歹勢咧，有人會因為跟老闆的對頭吃鰻魚飯，而被炒魷魚的嗎？

    謝子修依舊不溫不火的：「何出此言呢？」

    「你敢說你等下不打算找機會跟她表白？不打算說些什麼你早就喜歡她了只是慢半拍的屁話？」

    顏苗一背的汗頓時凍成個冰殼。這假設也太令人毛骨悚然了吧。他不如幻想謝子修是跟他相愛想殺，還比這個來得現實點。

    「每次只要我看中個什麼，你就要想方設法搶到手，以表現你的了不起。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的嗎？你媽搶不過我媽，就來我這裡找平衡」，謝少維揭起底來毫不留情，「當年跟杜家聯姻的機會本來是我的，最後卻落到你頭上，只可惜，算計半天，現在還是一場空嘛。百忙那麼久，有意思嗎？」

    謝子修倒是沒有被激怒，笑道：「這年頭有什麼好東西不需要搶，有誰不是在搶？說得像你沒搶過一樣。不是搶不搶，是搶不搶得到。競爭到哪都有，大家彼此彼此，何必之那我說事呢？」

    謝少維鄙夷道：「我沒你那麼會假惺惺，也不跟你囉嗦，這次你別再來那一套就行了，你要是回頭跟顏苗花言巧語，別怪我看不起你。」

    顏苗忙說：「謝先生才不是這種人。」

    謝少維呲之以鼻：「他什麼事做不出來？你自己問問他。他敢不敢只為了再我眼前炫耀一把就把你弄到手，然後一腳踢掉？」

    「……」

    謝子修笑了笑：「你不用危言聳聽。」

    顏苗還在為自家上司辯護：「是啊，謝先生不會做那種事啦，我們都這麼熟了，哪至於……」

    謝少維也笑了一聲：「你等著看他。我也想知道，有誰是他不敢利用的。」

    這一頓跟鰻魚一樣多刺的飯局吃完出來，天都已經黑透了，街上雖然霓虹萬盞，那光芒卻也不像是能穿得透沉重的夜色。起了風，就顯得四周分外的冷。

    謝少維先走了，留下顏苗和謝子修在風裡站著，那番口舌之爭過後，顏苗再和他對視都覺得有些尷尬。

    她從來沒一廂情願認定謝子修是個多正派的人，他長得就跟「好人」太搭不上邊了。

    但他的那些冷酷的「壞」，又是跟她無關的。除了剝削特定的某可憐員工，嘴巴比較毒，趣味比較惡之外，他在她面前的一切，其實都是很好的。

    她也害怕日後漸漸，事情會變得不一樣，失去合作立場就不再是盟友，因為冷冰冰的利益，就連上司和下屬也做不成。

    「謝先生……」

    謝子修低頭看著她：「嗯？」

    「在我哥和杜維維之外的事情上，請你不要利用我。」

    「……」

    「也不要拿我去打擊謝少維。」

    他如果過分無情和卑鄙了，那他就不是她心目中那個謝子修了。

    「拜託你。」

    謝子修拍一拍她的頭，而後把手放進口袋裡：「沒問題。」

    雖然得到保證，顏苗近日的心情還是好不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他們倆的聯盟氣數將盡了。

    雖然這聯盟在活著的時候基本沒有任何的業績跟貢獻，但有朝一日要壽終正寢的話，也太讓人傷心了。

    這天顏苗去前台查看有無遺漏的信件，公司的前台小美女一見她，就兩眼放光地一把將她拉住：「苗苗，你幫我頂十分鐘好不好？」

    「咦？」

    小美女楚楚可憐道：「我要出去見一下我男朋友……」

    「讓他來公司不好嗎？」

    「他是個藝術家，穿得太有個性，保安不會讓他讓他進來的啦。」

    「呃……」

    「拜託啦……」

    「好吧……」真的只需要十分鐘嗎==

    顏苗只得在前台立正站好，戴上無線耳麥，頂替著接電話，做記錄，像模像樣地工作起來。

    記完一個電話留言，顏苗一抬眼，便覺得眼前一亮，姍姍走近的是個有著一頭濃密捲髮的高挑美人，身材火爆，眉目精緻，裹在得體套裝里，頗有幾分杜維維的氣勢。

    美人走到她面前，將LOGO耀眼的名牌手包放在台上，便道：「你好，我和謝子修先生有一個預約。」

    「啊，」顏苗忙道，「謝先生出去了，還沒有回來，今天早上應該都沒有時間，請問你是有什麼事呢？」

    美人撥了撥垂在胸前的捲髮，盡顯嫵媚：「我是來面試的。」

    「啊……」

    她身為貼身秘書，也沒聽說謝子修手下還缺什麼人，雖然他埋怨過最近分發信件的小弟老是慢半拍，但眼前這位美女身上名貴套裝和PRADA手包上的LOGO，都顯眼到沒法忽略，怎麼看也不是跟小弟搶飯碗的。

    「那請問，你來應試什麼職位呢？」

    「總裁秘書。」

    「……」

    顏苗回到自己座位上，看著桌子上相框裡謝子修的臉。

    被she成馬蜂窩的照片早就已經拿下來了，而這在yín威之下不得不擺出來的照片卻還一直留著，一如既往的是溫和得近乎無情的笑容。

    看見謝子修從外面回來了，顏苗忙起身，照例去給他泡了茶，端來他喜歡的堅果，準備好出水流暢的簽字筆，傳真機也及時補上紙張，而後看著謝子修。

    她的這位上司微笑著道了謝，誇獎過他那用來醒腦的小堅果，而後開始工作，鎮定自若，一如往常。

    大概是留意到她還站著，而不像平時做完事就一溜煙跑開，謝子修微笑著抬頭問她：「還有什麼事麼？」

    「……沒有。」

    其實也不難理解，就算工作上沒出過差錯，對於謝子修這樣高要求的人來說，她照樣不會是最好的秘書人選。

    但是，他打算換掉她這個秘書，居然連向她事先提一聲的意思也沒有。

    「有事就直接說吧，客氣什麼。」

    顏苗鼓起勇氣：「謝先生，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謝子修「嗯」了一聲，看她一眼，顏苗忙補充道：「工作上的。」

    謝子修想了想：「沒有啊，你做得不錯。」

    「那，有要我改進的地方嗎？」

    謝子修挑起眉，看看她，笑道：「你這是怎麼了？」

    顏苗訕訕地：「……沒什麼。」

    他並不知道她已經知道了，她也不好意思讓他知道她已經知道了。

    有些事要攤凱來說，還是太尷尬。

    下班的時候，謝子修照舊叫她：「走吧。」

    作為被欺壓的貼身秘書，福利就是每天可以搭上司的順風車，省掉一筆車資。

    不過這次顏苗慢吞吞地自己在收拾東西：「……不用啦。我自己回去。」

    謝子修略微以外：「今天你不搭順風車？」

    「嗯……」

    「要自己花錢去坐車？」

    「……嗯。」

    謝子修笑道：「你坐地鐵回去，要六塊錢哦。」

    「……」顏苗還真的被價格戳痛了一下，「那我坐公車，兩塊就好了。」

    謝子修提醒道：「公車站可不近啊。」

    「……走路又不要錢。」

    出來公司，顏苗一路踩著高跟鞋顫巍巍地步行去公車站，謝子修的車子則在邊上不緊不慢地跟著她。

    「顏秘書，你今天很反常嘛。」

    「……」

    「你的鞋子雖然是打折貨，但也是從百貨公司新買的啊。」

    「……」

    「走到車站的話，它的價值大概已經磨損了50%了吧。」

    「……」

    「所以你今天的損失不僅是車費，還有鞋子的一半價格，加起來那是多少？」

    「……」顏果然停下來了，在猶豫要不要脫掉鞋子，滿臉激烈地思想鬥爭。

    謝子修也停了車，打開車門笑道：「有免費的車子，你為什麼不搭？」

    顏苗看著他那一如往常的，帶點玩味笑容的臉，突然不想跟他一樣藏著掖著了：「那你為什麼要面試新秘書？！」

    謝子修像是有些意外，愣了一愣，而後才說：「哦，你說阮希若？她是我叔叔推薦過來的。」

    他這麼大大方方地就承認了，半點心虛和內疚都沒有。

    「所以你就打算炒掉我了？」

    她為他勤勤懇懇工作這麼些日子，甚至還拒絕了別人的高薪誘惑，沒功勞也有苦勞，他居然說換人就換人。

    這個沒人性的資本家。

    謝子修說：「並沒有啊，阮希若是想要你這個位置沒錯，但就算這樣，公司也不會裁掉你的。」

    顏苗突然有點心酸：「你真的打算拿她換掉我？」

    謝子修看了看她，不置可否地笑道：「你也不需要擔心的，以你的能力，進公司以來的工作表現，如果換一個職位給你，不會比現在這個差。」

    顏苗忍著腳痛繼續往前走：「我不要，你到時候直接炒掉我吧。」

    謝子修倒是有些意外，挑起眉：「嗯？這又是何必呢，我想你保證，換個職位，你的待遇一樣有保障的。」

    「……」

    她也說不清原因，雖然她很愛錢，但為這個職位賭氣，還真並不是為了錢。

    兩人在路邊僵持著，謝子修道：「先上車吧，我再停下去要吃罰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