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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03:11 作者: 藍小咩/藍淋
她要是敢穿件地攤貨,背個假名牌包去參加宴會,謝子修一定不會放過她,回頭就會把她的治裝費給扣光吧。
正在煩惱,門鈴響了。顏苗去開了門,外面是個穿著快遞公司制服的年輕人:「顏小姐嗎?麻煩簽收一下。」
顏苗有些莫名的簽了字,接過那來路不明的大盒子。回頭一打開盒子,就看見謝子修的紙條。字跡甚是飄逸秀美,然而內容是:
好好打扮,別丟我的臉。
顏苗不由嘀咕:「怕丟臉就別找我充數嘛。又要用又要嫌!」
揭開包裝的軟布,顏苗把那衣服取出來,攤平在床上,原來是件復古旗袍。
她自己也是買過旗袍的,都是店裡那種現成的改良款式。布料是棉麻或者閃光絲,機器繡花機器fèng紉,背後一條省事的大拉鏈,鮮艷又好穿,她跟舒浣一人拿一件,還可以立刻打九折。
而眼前這件則是純手工的定製品,傳統的大開襟旗袍,古色古香得很純粹,並沒有什麼拉鏈這種現代派的東西。
顏苗摸了一摸,這是正宗的真絲織錦緞面料,四道手工緄邊,飽滿圓潤,湊近了都全然看不出針腳來。精緻考究的玉石扣頭,天衣無fèng的拼花,打籽繡的顏色生動而豐富,繡花一路做到領子上,手藝細膩的讓人嘆為觀止。
顏苗還是頭一回看見這樣沉著而有神韻的東西,拿在手裡是沉甸甸的,精細的美麗。這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刀切,流水線上嘩啦啦裁出來的成衣,而是數千針十色線才能繡出來的一隻蝴蝶一朵牡丹,光是捧著,都好像感覺得到工匠傾注在上面的綿密心思。
旗袍的款式和上面的刺繡圖案,在現在看來,也許並不時髦。它實在是太正統了,以至於都有些陳舊。那些風流雅致的花和蝶,對於習慣了光鮮艷麗的年輕人而言,可能已經過分的古雅,不夠新鮮,不夠現代。但這樣無可挑剔的傳統技藝和工匠心血,比任何一件名牌的新品都更令她感動。
顏苗虔誠的欣賞了好一陣子,才小心翼翼去換上。
因為沒有拉鏈,都是繁複的盤扣,裡頭暗扣還分鉤扣和按扣,穿起來著實費了她一番功夫。
而後再給自己梳了個般配的髮髻,化了舊上海氣息的淡妝。顏苗看著鏡子,這一身從頭到腳,都和她的長相實在合襯不過。
與其說是漂亮,不如說是充滿神韻。她還是第一次知道旗袍穿起來能這麼挺拔有型,高領,半袖,合身合體,典雅而細緻,瞬間就覺得身材分外凹凸有致起來,曲線畢露。
不再是人在遷就衣服,而是衣服在迎合她,給了她連自己都沒想過的韻味,猶如舊時的名媛。
顏苗在鏡子前站著,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了,她的人生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十全十美的圓滿感覺。
這時候她也不得不承認,謝子修不管有多可惡,的確是長得相當的英俊。
因為膚色淺淡,他的眉目就分外清晰鮮明,以至於每一個表情都極其生動,卻又沒有絲毫女氣,只因為白皙而為免顯出點冷感,有些令人高山仰止。配上那身制裁氣息的軍服。
好吧,她終於真正意識到謝子修是個多麼迷人的男人。
以往雖然知道自家上司長的帥,但那種認知,就跟看見風景明信片上的美景似的,只是一個籠統的「我知道」,並無更多感想。
就連那種「帥」,也和明星偶像之類的一樣,帥的理所當然,距離太過遙遠,跟她沒什麼關係。
可是,現在則是自己走進這風景里來,身臨其境地感受那種,言語無法描述的美。目瞪口呆之餘,也就不知所措了。
謝子修突然側過臉來,朝她笑道:「怎麼,我太帥了嗎」?
「。。。。。」
她居然沒意識到自己一路都在直勾勾地盯著謝子修看。
「才,才沒有!」
太糟了,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錯線呢,這人就算再帥,他也是謝子修啊,是萬惡的資本家,她哥哥的情敵,隨時可能爆發而把她捏扁遷怒的危險分子。
進了屋,派對的大廳被布置成略微陳舊的奢華色調,枝型水晶吊燈、白色大理石地磚、朱色窗欞、柚木的西洋式樣老家具,各色小玩意兒都透著舊時氣派。
空氣中是隱約的桅子清香,留聲機在以略為喑啞的聲調唱著爵士老歌,燈光醉人,一切都懷舊的很迷離。
而不等顏苗過去找東西吃,爵士樂隊已然開始演奏上世紀老克勒風情的曲目,謝子修便理所當然的朝她伸手,微笑道:「來,跳舞。」
「。。。。」
要不要這麼心急就開場啊,好歹有鋪墊點吧。她都已經看到盤子裡的熏魚了,難道謝子修的胃不需要一點鋪墊嗎?
但顏苗對著那蠱惑人心的笑容,還是沒法不把伸過去。
唉,連她的眼睛都背叛了她的胃。情何以堪。
連她的眼睛都背叛了她的胃。情何以堪。
和謝子修站著貼近,謝子修將手放在她腰上,顏苗也扶住他的肩,而後另一隻手自然相握,十指相扣。
這是在普通不過的交誼舞姿勢,然而這樣的身體接觸卻已經讓顏苗慌了神
謝子修的掌心微熱,手指修長有力,放在她腰上的手掌,像是一把就能握住她的腰似的,在預備起舞的近距離里,她的胸口也幾乎要碰到他了,顏苗不知道為什麼,簡直要發抖了。
隨著音樂緩緩起舞的過程中,顏苗都不敢抬頭,完全失去了和謝子修對視的勇氣。
謝子修突然將嘴唇貼近她耳邊,小聲說:「你,踩我三次了。」
「。。。。」
這內容實在是煞風景,但她居然也能因為耳畔的熱氣連耳朵都紅到透。
謝子修的荷爾蒙實在太強大了。
過了一陣,又聽得謝子修地低聲道:「真拿你沒辦法。」
而後胳膊落在腰上的力量就加重了,謝子修幾乎要把她抱起來。
腳尖雖然沒有離開地面,但支撐她全部重量的已經不是腳,而是謝子修的手臂。
謝子修笑道:「這樣,省的跳完這支舞我就變殘疾。」
沒錯,這樣她就不能再用高跟鞋把他的腳釘在地板上了。
然而她整個人卻緊貼在謝子修懷裡,一點fèng隙也沒有,差不多被他懸空抱著在舞池裡度過幾分鐘。
顏苗脫離幼兒期之後,就再也沒有跟哪個男性這般親近過,即使是跳舞,像這樣的體驗也是頭一回
於是這幾分鐘裡她已經無法控制自己臉上的熱度,還有心跳的速度。
她的胸口貼著他那堅實有力的胸膛,全然無力抗拒,她甚至不知道謝子修是不是已經感覺到了她異常的心跳。
等一曲終了,兩人從舞池出來,情緒似乎都略微有著尷尬。
顏苗眼睛也不知道該看哪裡,突然聽的謝子修說:「我去拿杯酒。」她正巴不得能一個人待上一會兒,聞言便忙不迭應道:「好啊好啊。」
在獨處的空隙里,顏苗張著兩隻手胡亂給自己扇風,好讓臉上的熱度下去一點。
真是太沒見過世面了,跟自家上司跳個舞,也能緊張成這樣。
用力扇了一通風,感覺到有人看著她,顏苗轉過頭去。
那對她行注目禮得青年正獨自一人靠在窗邊,一身舊時風格的中山裝,卻又不甚齊整,很有些流氓和學生的矛盾氣質,正是謝少維。
四目相對,謝少維又皺了一下眉,而後站直了身體,大步朝她走過來。
顏苗不由想,喔唷,糟了,她揍過謝少爺,還拒絕了高薪拉攏,可謂舊恨新仇,冤家路窄。
正想著,謝少維已經走到她眼前,彎下腰。
顏苗對上他的眼睛,還未開口,,就聽得他說:「我可以請你跳舞嗎?」
「。。。。」
顏苗有點僵硬的接受了這份從天而降的邀請,兩人直挺挺地一起走到舞池裡去。
她和謝少維手拉手,面對面,和平友愛的共舞,光是描述起來感覺就很詭異。
這畫面怎麼看都覺得不合理。
合理的進展應該是,謝少維突然動腳把她狠狠踩上一回,趁機報仇,然後雙方一通混戰,大打出手,那還差不多。
但兩人誰都沒有踏錯步子,踩到對方,不僅沒有交戰,連眼神的交匯都沒有,都只默默地踩自己的步子。
不知怎麼的,僵硬歸僵硬,跟謝少維倒是跳得比較順利。
跳完一曲,兩人站著面面相覷,又無甚可交談的,謝少維突然說:「你今晚,很漂亮。」
那口氣毫無愉悅之意,連讚美的話都說得這麼不高興。
顏苗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誇獎還是勉強客套,只得謹慎回應:「謝謝。」
謝少維在她對面站著,沉默一會兒,突然又說:「你是我見過,穿旗袍最漂亮的女人。」
「哈?」
這回沒等顏苗做出反應,他就已經自顧自轉身僵硬的走開了。
這讚揚嗎,沒頭沒尾,沒鋪墊沒後續,顏苗也摸不著頭腦。
恰逢謝子修拿著酒過來,問:「你和謝少維跳舞?」
顏苗自然識時務者為俊傑,當即狗腿道:「哪裡哪裡,謝先生,我不會忘記我是替誰幹活的。」
和對手跳個禮節性的交際舞,不代表她會做出有損自家上司利益的事情,可不能成為扣薪水的理由啊。
謝子修只微笑著看她,而後突然說:「過來,該我們照相了。」
一回頭,攝影師已經舉好相機對著他們,就被貼著臉迅速的一通「咔嚓咔嚓」。作為一個沒見過世面的人,她頓時閃花了眼,手腳僵硬,嘴角抽搐。
謝子修則是相當從容,伸手過來,紳士的搭放在她腰上,摟著她面對鏡頭。
顏苗從牙fèng里顫抖著小聲問:「我、我要擺什麼姿勢嗎?」
「沒事,這時候你只要微笑就好了。」
顏苗勉強扯出一個歪掉的笑容。
「你中風啊?」
「。。。。」
幸而鞋子修的盛大氣勢完全掩蓋了她的肢體不協調,顏苗背貼著他的胸口,那胸膛的觸感堅實可靠,突然就很有令人放鬆的安全感。
派對結束,顏苗回到家,不由又去對著鏡子看了一眼。
鏡子裡的女孩子身形裊娜窈窕,一頭黑髮更被身上那織錦緞的質感襯出了墨玉般的光澤,臉上也有桃花般的粉色。
壓根都不像她自己了。
今晚所有給鏡子裡這人的誇獎和讚賞,都是屬於這身旗袍的。一旦脫下來,她就還是顏苗,整一個過了十二點的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