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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00:20 作者: 季厘之
    就像我想的,等我爸醒來之後,也許他就會同意了。

    就算不同意,朝我發火,也好過現在什麼都做不了的好。

    我一路開回去直接去了醫院。

    就在走廊上看見了我媽,她應該是算著我要到的時間,出來等我。

    我跑了過去,她看見了我,眼睛還有些紅,神態也疲憊,但是我卻能感覺到她需要我。

    她看到我,先是問了我:「你今天是在上班吧,突然跑過來,有沒有關係?」

    「沒事,我請假了。爸呢?」

    她帶我去了我爸的病房,我爸就戴著氧氣罩,躺在床上,生病會讓一個人迅速的蒼老,我想是沒錯的,在我印象里,我爸還是那個即使長了白髮也說話中氣十足的人,他看人的眼神尤其鐫利,可如今閉上眼,卻是個脆弱無害的小老頭。

    我媽跟我說,醫生建議動手術,手術風險本來是不高的,但因為我爸年紀大了,所以風險會比正常人高一點,但是醫生也還是有把握的。

    她只是當時聽到要做手術就嚇壞了,所以心急慌忙地給我打電話。

    我說,我去找醫生問問,媽你先坐著。

    她還想跟我一起去,我怕老太太會多想,就不讓她去,讓她陪著我爸。

    我去了辦公室,找到了我爸的主治醫生,醫生大概四五十歲的年紀,講話很穩重,並且條理清晰,跟我分析了手術的利弊以及大致是如何操作的。

    他都有面對像我媽那樣的中老年婦女的耐心了,面對我也盡職盡責地再次把跟我媽講過的內容再對我講一遍,甚至還給我講了幾個以前的成功的病例。

    我聽他講完,便說,什麼時候可以安排手術?

    他翻了翻日曆,說後天早上。

    晚上我在醫院陪房,讓我媽回家去休息,我媽不放心,一直不肯走,最後我說那您回家去做點飯吧,我有點想念您做的魚了。

    她便同意了,知道我爸後天動手術之後,她也稍稍放心下來,說:「那我去菜場看看,本來應該早上去買魚的,晚上也不知道新鮮不新鮮。」

    老太太念叨著,我給她送到電梯,她就讓我回去了。

    說我爸得有人看著,她自己可以走的。

    我只能順著她,看著她下去之後,我又給傅余野打了電話。

    告訴了他我這裡的情況。

    他說:「三院的腦外科團隊在國內算是一流,我可以安排幫老師轉院。」

    我知道他擔心我一個人應付不來。

    「暫時沒什麼事,醫生說情況還算穩定,你現在只要帶好小雎就行了,他有吵著要來找我嗎?」

    「小雎很乖,老師不用擔心。」

    他把電話給了小雎,小雎問我:「爸爸,你出差去了嗎?」

    「嗯,你這幾天就和小野爸爸一起住吧,乖點。」

    「我知道啦,我很乖的,爸爸動畫片了。」

    他說著又跑走了。

    「他這算是樂不思蜀了?」

    我涼涼地問傅余野,傅余野低聲說:「可我身在曹營心在漢。」

    ……

    我媽給我送過飯後,又待到了門禁才走,她怕醫院裡的被子蓋起來不舒服,還給我從家裡拿了張羊毛毯。

    晚上我就蓋著羊毛毯,聽著儀器的嘀嘀聲,睡在我爸的旁邊的摺疊床上。

    其實印象里已經很久沒和我爸這樣『一起』睡覺了,我也沒有像此時這樣可以肆無忌憚地數著他臉上的皺紋,竟然生出一點可怕的悲涼來。

    但是卻又有種莫名的安全感,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知道身邊的這個從小撫養我長大的男人,即使是沉睡不醒著,他也是保護著我的父親。

    第二天護士又來做了術前檢查和準備,第三天早上我爸被推入手術室。

    四個小時後,醫生出來告訴我手術很成功,我爸應該二十四小時內會醒,他囑咐了我幾句術後注意事項,便和旁邊的穿著手術服的醫生說到:「聽說你最近發的論文很轟動啊……」

    那個醫生還戴著口罩,高高瘦瘦,一雙眼睛格外冷靜睿智,他聲音也偏冷,只是語氣和善,便很有質感:「哪裡,師兄去年的課題我也看過,非常受啟發……」

    他們一邊聊著一邊去換衣服。

    ……

    我爸醒的時候,還很虛弱,講話都不利索,我媽擔心地去叫了醫生,醫生檢查了一番,說這是正常的,讓病人好好休息。

    我媽聽了,又追出去確認一遍注意事項。

    我爸也看到了我,但是他的視線只是在我臉上停留了會,便閉上了眼睛。

    我不確定他有沒有看到我,但我過去了,握住他還有些涼的手,叫了聲爸。

    他連手指都沒掙扎,我想他也沒力氣現在訓我。

    我爸醒了後,我媽大概是要把這幾天的牢騷都給發出來,加上我爸還不能講話,所以我媽從我爸是怎麼去公園滑倒的到被送到醫院,再到她打電話給我,甚至是醫生說的話,都講給我爸聽,我爸有時候聽得煩了,就閉眼睛,我媽就不講了,說:「困了吧,那你睡,我陪著你。」

    她見我緘默地站在旁邊,便讓我回家休息去。

    畢竟我也不確定我爸是不是真的想看到我。

    我走到病房外面,我媽問我有沒有家裡的鑰匙。

    我說:「我住酒店」。

    她一聽,臉上就露出一絲苦澀的神情,說:「好端端地回家,怎麼就要住酒店呢,不是白白浪費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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