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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00:20 作者: 季厘之
    隨後看到我拿了藥酒匆匆跑出去,氣得一下變臉,在後面說:「沒出息。」

    我掀開帘子,就看到傅余野一個人靠在門上,他垂著頭,也沒有站得筆挺,如同是一株失水的竹子。

    可是他聽到我的腳步聲,原本暗淡的眼眸又微弱地亮了起來好像屋檐下積灰的燈。

    燈光在他頭頂個投下一串黯淡的光暈,讓他看起來好似一個落魄的流浪詩人。

    我此刻居然還能想出那麼浪漫的比喻。

    我把藥酒塞給他。

    他沒接。

    我以為他在耍少爺脾氣。就聽見他說:「老師,不要緊。」

    「這點痛,比起讓老師傷心,不算什麼。」

    他說著竟然還微微一笑。

    「我不逼老師了,我總是欺負老師,老師在這裡才是開心的……我現在可以回答老師了,這四年我過得很好,爺爺把崢嶸交給了我,沒人能再管我,也沒人能夠威脅老師……」

    他聲音低沉而溫柔,像是晚風拂過田野而捲起的層層波浪,簌簌地消失在蒼茫的夜色里。

    我握著藥酒的手,不知什麼時候生出了冷汗,滑膩地快要握不住。

    我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還穿他的外套。

    第44章

    譚老先生的宅子裡有間藥房,裡面有張摺疊床。

    房間裡裝著老式的電燈,燈光並不明亮。房間裡有一面牆都是放著中藥的柜子。

    濃濃的藥材氣味沖淡了藥油的刺鼻味。

    我搬著一床被子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傅余野倒了藥油,草草擦了幾下。看見我,連忙站了起來。

    我把被子放在床上。

    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叫他過來。

    他此刻就像個乖學生,倒是有了一絲年少時上課的影子。

    我倒了藥油,把他受傷的手撈過來,用力度揉起來。

    如果不揉開,怕是明天他五根手指就要腫成蘿蔔了。

    我目光落在他的修長手指上,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

    我不可能讓他真的在車裡睡一個晚上,而大晚上開山路回去也不安全,萬一來個車毀人亡,小雎就真的沒爹了……

    藥油火辣辣地滲透進皮膚,接觸的那一塊,像是要燃燒起來。

    如果某人不要一直盯著我就更好了。

    我鬆了手,說:「臉上的,自己塗吧。」

    我站起來,心想這裡一股藥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睡著。

    他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軟,此刻就乖巧地坐在床上,聲音裡帶著一絲討好的意味說道:「老師打人的時候,超凶。」

    我也不知道他一個快一米九的大男人,是怎麼說出這種小孩子語氣的話來。

    他太聰明,知道我的脾氣,知道我的軟肋,所以我無可奈何。

    我都已經讓了他進了屋子,還給他揉了手,再裝出刻薄的樣子也沒意思,但是也沒有心情再去附和他。

    涼涼地說了句:「那你去找溫柔的。」

    他立馬搖頭。

    「老師打得也不是很重。」

    我回房後迷迷糊糊地睡了幾個小時,又被鄰居家的狗吵醒。

    我一看時間,才六點,天還是暗的。昨晚回房間,已經三點了,小雎醒來過,又被譚疏哄睡了。我翻了個身,準備再睡會,一眯過去再醒來就是被小雎壓醒的。

    小雎坐在我肚子上,一直叫我。

    見我醒了,叫道:「爸爸,天亮了。」

    他趴在我肚子上。

    「起床了。爸爸。」

    我是真的困,強撐著給他穿好衣服,放他下地。

    他就跟進了水的小魚兒似地跑了出去,我聽見他和譚老先生在講話。

    透過窗戶看出去,譚老先生正在院子裡練太極。

    小雎站在旁邊看他,又跟著學起來。不一會,小雎又風風火火跑進來,對我叫到:「爸爸,我看見超人哥哥了!」

    我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超人哥哥是誰,然後就看見小雎又跑了出去,拉著一個人進來。

    傅余野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痕跡,看見我又畢恭畢敬地叫了聲「老師」。他現在的樣子,倒像是真的把我當成老師了。

    小雎抱著傅余野的腿,蠢蠢欲動地想爬上去。

    「小雎,站好。」

    我呵斥道。

    小雎撅了下嘴巴,乖乖站好,但還是靠在傅余野身邊,一大一小站在一起,臉上都是那種那種委曲求全的表情。

    我看的頭疼。

    只能繞過兩個人去做早飯了。

    早飯是粥和饅頭小菜。

    吃飯的時候,我跟譚老先生說了他是我一個朋友,昨晚來借宿的。

    譚老先生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小雎人矮,我在他椅子上加了三層墊子,才讓他自己拿著調羹喝粥。

    他喜歡吃油燜筍,又不會用筷子,拿調羹舀半天舀不起來。

    我敲了敲他的調羹,告訴他快把粥喝了,不然不能吃筍了。

    要是在家他是絕對不敢忤逆我的,今天興許是在外面,旁邊又有長輩,便有些調皮起來。

    一直哼唧著要吃。

    我還沒軟化,譚疏就滿足了小雎的要求。

    「……是不是乾媽對你好呀?」

    譚疏陰陽怪氣地看了眼我旁邊的人。

    小雎一邊吃飯一邊點頭,完全的牆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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