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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00:20 作者: 季厘之
我收回落在無臉人身上的視線,說:」你怎麼在這裡?「
我是不相信林家的孫少爺會去渾水一般的娛樂圈裡拋頭露面的,他沒想到我會這麼單刀直入地去」關心「他,臉上閃過一絲意外的神色,然後又是玩世不恭的神色說到:」鄧老師不知道啊,海格之所以叫海格,是因為我外公叫賀海格。」我忽然想起了主編形容海格少董的話。
妖孽兩字不為過。
「不過——」林蠡靠在辦公桌上,手指敲了敲桌面,說到:「鄧老師見過小野了吧。」
我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傅余野會以海格總監的身份來我們這個小小的雜誌社。
因為有眼前的這個人,他以一種唯恐天下不亂的興致,感興趣地看著我的反應。
我恍然大悟的同時,又感到深深的恐懼,那是一種命運被擺布的恐懼,就如同你每走的一步,都是別人有意而為之。
他繼而又露出一副疑惑的模樣:」不對啊。「
他狹長的眼微微皺起,眉頭蹙成憂愁,真摯地讓人看清楚了他每一秒的表情。他穿著黑色的羽絨服,看起來就像個半大的少年,可惜眼裡的城府太深。
「鄧老師為什麼不開心呢?」
他走過來,他雖然長相精細,但身量卻是這幾年又長高了,就像是一株懶懶的竹子,他微微低頭,姿態謙恭。
「鄧老師喜歡小野,不是嗎?」
他手指摩梭著下巴,然後一動不動的凝視著我。
我不知道過了那麼多年,他是哪兒來的直覺還以為我會活在過去,還是他天真地以為人是不會變地。
我不喜歡他算計如同陷阱地目光,錯開視線說到:「人都是會變的,我喜歡過他,不代表要喜歡他一輩子。」
其實喜不喜歡一個人,從一個人地眼神就能看出來的。
就像譚疏發現我總是偷偷看傅余野的照片後,告訴我的。
她不知道我照片上的人,但是卻告訴我那一定是我很愛的人。
因為每次我的眼神,絕望又溫柔。
她是在我最絕望的時候陪伴我的人。
她也是第一個除了我之外見證小雎來到這世上的人。
我從來沒有跟譚疏講過傅余野,譚疏也好像也都不知道地不問,唯一一次,是在我快感覺到小雎要出來的時候,在被推進手術室之前,譚疏一直抓著我的手告訴我別害怕,但其實她也只是個沒生過孩子的22歲的女孩子,她不知道即將發生的事的可怕,但是她緊張地捏地我的手都出了一層汗。
那一刻我不知怎得,就想給她講個笑話。
我說,譚疏你知道嗎?以前我教過一個學生,問我關關雎鳩是什麼意思。
我忍著疼痛,說:他問我,是不是把鳥兒都關起來意思,那是一首歌頌愛情的詩,是不是愛一個人,就要像折了鳥兒的翅膀,把她永遠囚禁在身邊,那可是我教過最笨的學生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笑話太失敗了,直到進了手術室之前,也沒看到譚疏露出一絲輕鬆的表情。
我在她臉上看到了對死亡的恐懼。
她害怕我會死。
所以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仿佛這樣就會有用。
而其實我騙了她。
傅余野是我的學生,但卻是我教過的最聰明的,唯一的一個人。
最逼真的謊言,不過是把真相以一種過去式的方式,半真半假地敘述出來。
就像此刻,我也可以說我不愛傅余野了。
但是林蠡不是譚疏。
他沒有小姑娘好騙,他又重新倚在了桌子旁邊,好像自己就站不穩似的,明明是缺乏禮儀的動作,他做起來就有種享受姿態,他露出一個類似惋惜的表情:「鄧老師,這不公平吧,你連孩子都有了,但是小野卻可一直為你守身如玉呢。」
他一句話就蛇打七寸,讓我仿佛被掐斷了咽喉般地窒息和害怕起來。
他知道多少?他知道了,那傅余野知道嗎?如果傅余野知道的話,為什麼又什麼都不問呢?
「你調查我。」我看著他,眼裡的譏諷如果可以化作利劍,怕是可以將他戳出千百個洞來。
「林蠡,你不覺得太好笑了嗎?」
我何德何能,能讓一個個身份高貴的人來調查一個普通人的生活,就像逼一個錦衣玉食慣了的人穿上粗布麻衣吃粗茶淡飯。更何況,這些人,在當初可不是一副恨不得我和傅余野能夠長長久久的模樣,怎麼一晃幾年過去,傅余錚,林蠡,這些曾經眼高於頂的人,將心思花到我身上,如果是按投資回報率算,那他們可真是瞎了眼,打錯了算盤。
我赤裸裸的諷刺讓他臉色難看了一分。他此刻再也裝不下去那副虛偽的和善面孔。
就像是我和他之前的和平都只是因為傅余野,如果沒有傅余野,我們倆大概是獨木橋和陽關道,各自瞧不上對方。
「鄧老師恐怕沒聽過真正好笑的事。」
我直覺他說的事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否則不會讓林蠡這樣咬牙切齒。
就在我以為他要說下去的時候,他卻說:「但是我現在不想告訴你了。」
他漂亮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惡毒的神情,就像是水蓮花瓣上被刺劃出了一道霍口,有種陰暗的美。
「因為,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可憐的。」
他的話,讓我感到從未有過地虛弱和害怕,但是我不想面對,負隅頑抗也好,困獸猶鬥也罷。